馬夫已重新御馬,噠噠離去。
擦身而過時,黃靈兒終于勉強抬起了頭,只看到一盞雕著蘭草的掛燈一蕩一蕩地,然后光芒漸遠,溫度漸遠。
車內,柔柔的夜明珠照著整間車廂,只是終歸比不得白日明亮。
一個輕柔的女聲在車內響起:“京里都說爺最是仁愛寬厚,怎么路上躺著難民卻置之不理呢?”
男人剝薄削的嘴唇緩緩一勾,一言不發(fā)。
倒是車外的馬夫多嘴:“郡主這是有所不知,咱們爺那是經歷過大風浪的,從前可沒少有刺客裝死伏擊在路上,這虧吃得多了總得長記性不是?”
女子掩唇偷笑,細長的雙眼輕輕挑了挑,看著坐在身前的男人,道:“原來爺也曾吃過虧的啊。”
這位身著華服的男子手中輕輕搖著扇,雙目閉著,似乎正在養(yǎng)神,聽到女子的調侃也不搭腔。
果然,車外的馬夫又說話了:“那可不,要知道從前夫人可沒少為這個發(fā)愁,也就這幾年爺的防人之心才有了點長進?!?p> “元安?!?p> 明明是簡單到不能最簡單的一聲叫喚,元安連忙住了嘴,再也不敢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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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一抹晨曦自簡陋的門隙漏出,帶著夏日獨有的溫度,落在不遠處的床頭。
床上躺著一個人,正是雪衣。
他的衣服已叫人換了,臉上也被人擦得干干凈凈,薄被之下,露出一張精致乖巧的臉。
屋外,隱約有人在交談。
睡夢中原本安靜的面容忽地一緊,似夢到什么不好的事,眉頭一蹙,隨即警覺睜開了雙眼。
“小公子的傷有點嚴重,姑娘要是不嫌棄可以在老婆子這里多休養(yǎng)幾天?!?p> 屋外的聲音終于聽得清晰,約莫是一名老嫗。
“真是太謝謝了,如果不是您我們姑侄兩怕是要死在路上了?!?p> 是宦紅綾!
當她的聲音一出,雪衣眼底厲色一閃,下意識便要運氣,卻忘了此時丹田空虛——
“咳咳咳……”
氣海一時受不住這樣的調動,頓時按捺不住咳嗽開來。
“啊,他醒了!我想進去看看。”
聽到屋里的動靜,黃靈兒面色一喜,連忙朝老婆婆彎了彎腰,推開門,快步走來進來。
逆光而入,咳得有些惡心趴在床沿的雪衣聞聲抬頭,便只看到一道窈窕長影,急匆匆朝自己奔來。
直到人影越來越近,她身上的顏色也由黑白轉換成彩色……
入目,是一抹青翠。
淡青色的褶裙如垂柳青青翠翠覆在她的腳面上,沒有什么繡花,簡單的樣式生生叫這個妖女穿出了幾分出塵的意味。
頭發(fā)依然是昨日那么一個簡單的大辮子,只是配上這套衣裳,莫名心頭微動。
似乎,還挺配的?
“你別亂動?!?p> 想歸想,黃靈兒的腳步卻是一分未歇。
一聲輕喝,雪衣已被人扶起雙臂,然后將他靠在自己肩頭。
“張嘴?!?p> 女人不容置喙的發(fā)號施令,他下意識回應,然后眼睜睜看著她又倒了杯水遞到自己嘴邊,‘咕嘟’一聲,緩緩咽下。
直到這是,他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如果她喂的是毒|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