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婉婷坐在歐秀的沙發(fā)上,左右扭動著酸脹的脖子。足足兩個小時,她被殷勤的女老板擺弄著,試了不下二十套衣服。試衣服是個體力活,她被累得不輕。
韓美娟在柜臺上的電腦前忙碌,把吳婉婷相中的衣服做好登記,并囑咐店員今晚就從倉庫調(diào)貨過來,明天一早快遞到電視臺。
“哎呦喂,哎呦喂!快醒醒?!眳峭矜门牧伺纳磉吤缐粽ǖ陌?。
艾薇迷迷糊糊睜開雙眼,額頭上有一塊被壓出來的紅印。她直起腰,望著眼前的衣服陳列架,回想了三、四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處何地。
“你可真能睡。”吳婉婷小聲埋怨道,“我去試衣間換回自己的衣服,今晚可得大吃一頓,補充補充體力?!?p> “沒問題,咱們?nèi)コ灾貞c火鍋,我請客?!卑焙┖┑匾恍?。
吳婉婷起身向試衣間走去。
艾薇看了眼時間,下午六點。她吁了口氣,居然在這里睡了兩個小時。腦子還有些發(fā)蒙,她用手肘支在大腿上,雙手托著臉,漫無目的地望向店鋪外的商場。
此時已經(jīng)到了下班時間,商場里的客人也隨之多了起來。有與朋友相約來吃飯或看電影的,也有下班后在此閑逛的單身白領(lǐng)。
忽然,她的眼神開始聚焦,臉上的肌肉變得僵硬,心臟像一只受驚的羔羊,在胸腔里四處亂撞。
透過店鋪的落地玻璃,艾薇看見一張極熟悉的面孔。他神情嚴(yán)肅,筆直地站在電動扶梯上,緩緩升上了她所在的樓層。
穆天澤。我是不是還在做夢?艾薇深深吸了口氣,掐了一下自己的臉,疼,能感覺到臉上火辣辣地疼。
這不是夢。是他,真的是他。
幾年沒見,穆天澤的樣子有些變化,但艾薇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從前蓬松的劉海被梳了上去,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眼神中帶著幾分難以接近的冷漠,眉宇間再沒有了昔日那份明朗。
艾薇心里亂成一團。還來不及思索該做點什么,他已經(jīng)朝著自己這邊走來。情急之間,她手忙腳亂地拿起身旁的雜志,用它遮住大半張臉。
“美娟?!?p> 他停在了店鋪門口,眼神越過縮頭縮腦的自己,沖著柜臺方向喚了一聲。
“來了?!?p> 耳邊響起女老板的答應(yīng)聲。艾薇轉(zhuǎn)頭朝身后望去,在看見韓美娟的那一刻,她足足愣了五秒鐘,呼吸因此而變得不暢,手腳近乎麻痹。又是她!他和她還在一起。
韓美娟走到試衣間前,隔著門說了句:“吳主播,不好意思,我晚上有個約會,先走一步。你有什么需要,隨時給我電話。”說完后,她拎起米黃色的手提包,朝店門口走去。
艾薇把臉躲在雜志后面,目光又移回到穆天澤身上。他穿了件圓領(lǐng)的白色T恤衫和咖啡色九分褲,神態(tài)比剛才稍顯和緩,很紳士地等在門口。
韓美娟走到他身邊,與他對視一笑,親昵地說了些話。她挽起他的胳膊,逐漸消失在艾薇的視線中。
四年,一千多個日與夜,艾薇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與他重遇的場面,她要波瀾不驚地走到他面前,嘴角攜著自信的微笑,瀟灑地說聲“嘿,好久不見?!?p> 原來,她根本做不到。
錐心的往事悉數(shù)涌進(jìn)腦海,偽裝出來的堅強,如沙堡般不堪一擊,她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艾薇感到渾身冰涼,舌尖發(fā)苦。她仰起頭,拼命地眨眼。沒有用,眼淚還是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周圍的人和物全都化作模糊一片。
吳婉婷從試衣間出來,一口氣喝干了店員為她準(zhǔn)備的花茶。茶水溫度正好,喝完后唇齒間還留有茉莉花的香氣。
店員拿來紙和筆,請她留下自己的收貨地址。她快速地寫下電視臺的地址和自己的電話號碼,與兩個店員道了謝,準(zhǔn)備離開。
“吳主播,我們可以與你合影嗎?”一個店員面帶羞澀地問。
“當(dāng)然可以?!眳峭矜么蠓降攸c點頭,與兩個大男孩分別合了影。
兩人捧著手機,稀罕地盯著上面的照片,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一想到香辣味濃的重慶火鍋,肥牛、肥羊、毛肚、鴨腸,再蘸上香噴噴的麻油,吳婉婷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她看向艾薇,見她還坐在沙發(fā)上,模樣怪異地將一本雜志舉在眼前,身體卻在不住地猛烈顫抖。
這丫頭是餓抽筋了吧,吳婉婷想。她走到艾薇面前,叫了她一聲,沒反應(yīng)。她提高聲音,又叫了她一聲,還是沒有回應(yīng)。
怎么回事?她湊近了,抽走艾薇手里的雜志,看到她的樣子時,吳婉婷著實被嚇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吳婉婷不知所措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