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窮哥這人

　　蘇言在這牢里不知道待了幾天，但是待得很痛快，原因無他，這牢里有人比她不痛快。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蘇言吃過東西后的消食活動就是來到木樁前，扯開嗓子喊，一會兒要拜師，一會兒說他是不是遭奸人陷害。

　　總之她能想到的所有武俠臺詞在這幾天里輪著番地轟炸那人，得虧這牢里就關(guān)了他倆人，不然蘇言就是被饅頭砸也得被砸得夠嗆。

　　到后來，那人實在遭不住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蘇言聊了起來，蘇言這才知道被關(guān)在這里的這人不是什么武林大仙，就是個騙了刀堂主的江湖騙子。

　　刀堂主也就是那拿著兩柄大斧的大漢，她剛知道的時候，一再在這名字上疑惑了半天，怎么不叫斧堂主，后來想，也許是因為和“副”堂主過于相似。

　　“窮哥！”

　　蘇言正啃著又冷又硬的饅頭，閑的無聊就喊開了。

　　窮哥這名字還是蘇言給娶的，來源很簡單，掛上面這位爺絕對是天底下最窮的，那破洞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要不是這牢里味道也重，指不定誰更熏人呢。

　　那人倒也不反駁這名字，興許是覺得形容得很貼切。

　　蘇言覺得窮哥這人活得豁達(dá)，成天被吊在上頭還有心思取笑別人，這個別人自然就是蘇言了。

　　她記著自己要拜師的第二天，窮哥被她吵得沒了耐性，“你要我收你為徒，就喊一兩嗓子？總得給兩個饅頭吧，丐幫收徒還收二十枚銅錢呢?！?p>　　那之后，蘇言就覺得窮哥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可窮哥就說了他是被怎么關(guān)進(jìn)來的之后，再也不談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事情。

　　可人呢，就是這樣，你要大大方方就是滿街裸奔，也不一定會有人看上一眼，可你要是放網(wǎng)站上收費(fèi)，那看的人簡直比撿錢還積極。

　　聽這聲，窮哥今日心情不好，蘇言立馬從她那小破床上翻身起來，盤著腿到了她這間牢房門口的位置，離窮哥稍微近點兒。

　　“怎么了窮哥，誰惹你了，我?guī)湍阕崴?。?p>　　“嘁?！?p>　　窮哥早摸清了蘇言的秉性，就是個光說不練的假把式，就她那人精的模樣，要真打起架來，準(zhǔn)溜得快。

　　“閑著也是閑著，小弟我洗耳恭聽?！?p>　　但是今日窮哥心情看來是真不好，以往不論蘇言怎么死纏爛打，窮哥就是不說一句，可今天破天荒說了許多，而且語速之快，表達(dá)之流暢，簡直和說評書的有得一拼。

　　“所以今日是你喜歡姑娘的忌日？”

　　窮哥給她講了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符合一般武俠愛情小說的套路，窮哥喜歡上了自己的小師妹，每天心里就想著怎么讓小師妹更開心。

　　但一切武俠愛情悲劇的起源都來源于下山，窮哥的悲劇也不例外，他和小師妹奉師命下山，結(jié)果小師妹喜歡上了另一位大俠。

　　窮哥被關(guān)進(jìn)這牢里前也是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自然不甘愿把小師妹拱手讓人，那就按照江湖規(guī)矩，誰打贏了誰說話。

　　可就在兩人約好決戰(zhàn)的那一天，那人沒來，小師妹也不見了，客棧里只給他留了封信還有一箱金銀珠寶。

　　這可讓窮哥受不了了，這不是用錢欺負(fù)人么。

　　窮哥就一路追著兩人，勢必想討個說法。但很可惜，窮哥缺乏一個GPS，所以并沒能挽救悲劇的發(fā)生。

　　他找到小師妹的時候，人家都懷胎九月了。

　　而且那大俠對他小師妹更是無微不至，這么溫馨的場景，窮哥自然選擇退出了，但窮哥沒想到悲劇早在他和小師妹下山的時候就奠定了。

　　他聽到風(fēng)聲去的時候，小師妹已經(jīng)在彌留之際，只懷里還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孩子。后來窮哥就成了單身奶爸，費(fèi)勁心力將孩子養(yǎng)到了五歲，再往后，窮哥就不肯說了。

　　窮哥沒搭理蘇言，垂著腦袋似乎在悼念死者。

　　看不慣一向豁達(dá)的窮哥這么意志消沉，蘇言把最后一口饅頭往嘴里塞，“窮哥，你放心，我出去后，一定幫你去給你小師妹掃墓，告訴她孩子好著呢?！?p>　　“你還妄想出去？”

　　這怎么能叫妄想呢？以溫染的能力再不濟(jì)，找到她也不成問題吧？

　　再說了，按照劇情發(fā)展，她都還沒推動主要劇情線，怎么就能莫名其妙殺青呢，這會遭到觀眾吐槽她這人物的多余性。

　　“你之前說我是進(jìn)來的第十九個，那前十八個呢？”

　　“你數(shù)數(shù)這有幾個燈柱子?！?p>　　“一、二、三......十八？”

　　“燈柱子上的燈罩就是他們的頭骨?！?p>　　這么一說，蘇言趕緊站起來，湊近了最近一個燈柱子，要不是有牢房的木樁攔著她，她真想上前去摸兩下，看看這和外邊賣的模型到底手感有什么不同。

　　“你不怕？”

　　“他會動么？”

　　“......”

　　“那不就成了。”

　　她可是連閻王爺都見過的人，還會怕一個頭骨？

　　伸直了手才勉強(qiáng)碰到一點那頭骨，但是蘇言想拿過來瞧瞧，看看古代人的頭骨和現(xiàn)代人的，是不是真如歷史書上說的那樣差別那么大。

　　墊著腳費(fèi)了老半天勁，蘇言總算扣到了眼窩那兒，聽著窮哥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用慌，小場面?！?p>　　手上一帶，那頭骨便到了蘇言手里，只是因為有木樁攔著，蘇言只能放在牢房外頭打量，又因為這牢里的光線實在太暗，蘇言只能看得清這頭骨和她之前看到的魔性也沒什么兩樣，就是更重一些。

　　溫染進(jìn)來的時候，就是如此詭異的一副畫面。

　　蘇言抱著個頭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么，而那被吊在半空中的人則雙眼瞪直了看著。

　　“干什么呢？”

　　“媽呀！”

　　被這么一嚇，那頭骨“咕咚”一聲就像個皮球似的往前滾，蘇言趕緊在心里拜了拜，這位大哥無意冒犯，陰曹地府見著的時候，手下留情。

　　抬頭發(fā)現(xiàn)是溫染，心里不知道是松口氣還是憋著氣，這還是告白事件之后兩人第一次面對面，還是在這么“溫馨浪漫”的地方。

　　這昏暗的燭光倒是很應(yīng)景，就差點音樂了。

　　“還不走？”

　　溫染依舊擺著個臉，同蘇言告白之前沒什么兩樣，一副老子有錢的臭拽臉，讓蘇言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在夢里告的白？

　　應(yīng)聲而落的門鎖把蘇言拉回了現(xiàn)實，出牢房之后沒跟著溫染走，而是和她這些天的“精神支柱”來了個告別。

　　“窮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那小師妹墓在哪兒？”

　　窮哥好像才看清蘇言長什么樣子，登時睜大了雙眼，“你......”

　　“畢竟咱么也這么多天交情，這點忙該幫，你說吧?！?p>　　以為窮哥在和她客氣，蘇言趕緊補(bǔ)了一句。

　　“不必了。”

　　這過于生疏客氣的話讓蘇言皺著眉頭，頭往后縮了一下，“窮哥，真的沒事，我......”

　　“滾！”

　　這突然乍起的怒吼讓蘇言愣了半天，“窮哥？”

　　這是嫉妒她能走了，所以耍脾氣？

　　還打算再和窮哥說幾句，后衣領(lǐng)子就被人拽著往后走，不回頭也知道是溫染，趕緊招著手對著窮哥喊了幾句，“窮哥，你要是出來了來找我啊，我叫蘇言！”

　　外交官的工作還沒做完，蘇言就得當(dāng)起冷面丫鬟的角色，誰讓她一上馬車，溫染就用手絹捂著鼻子退到了馬車最里頭。

　　嗅了嗅自己身上，這比起窮哥好多了，對著溫染就翻了個大白眼，嫌她臟就多備輛馬車，心下使壞就往溫染那兒挪，逼得溫染背都挺直了靠在馬車后板上。

　　“還是公子面子大，說兩句刀堂主就放人了。”

　　她從牢里出來的時候，看見了刀堂主陰沉著張臉，肯定沒從溫染這兒討得什么便宜。

　　溫染自然聽出來了蘇言的陰陽怪氣，“你在那牢里倒是待的挺開心?！?p>　　“除了吃的差點，不比溫府差?！?p>　　“那日......”

　　“公子趕來接我一介奴婢，小女子我感激涕零，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p>　　說著就要開始脫衣服，嚇得溫染眼睛都瞪直了，“你！”

　　蘇言自然是說笑的，她只是知道溫染這時候提那天的事情，肯定不是說什么好話，與其丟了臉還不如把話攔在肚子里。

　　被蘇言這么一鬧，溫染徹底沒了說話的興致，他并非想解釋自己當(dāng)日為何落荒而逃，而是想問蘇言，當(dāng)日那話可當(dāng)真。

　　但是看著蘇言那張邋遢的小臉，沒心沒肺地傻笑，無論如何又問不出口了，若她當(dāng)真只是玩笑，自己卻放在了心上，他還有何顏面在這家伙面前。

　　他都能想象得到這家伙捧腹恥笑他的樣子，“公子，我就同你玩笑，你還當(dāng)了真??？”

　　如此，豈不是連溫家的臉都丟盡了，溫染撇過臉去，不再看蘇言。

　　知道回去的路還遠(yuǎn)著，蘇言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溫染的腳上，微抬了頭，正好看著溫染的下頜，溫染正閉目養(yǎng)神靠著車窗的位置。

　　單論這臉，溫染在江湖上應(yīng)該也是能排的上名號，這要是她開個男妓院，把溫染和莫羽都放里頭，自己豈不是發(fā)了？

　　“想什么呢？”

　　下方傳來的炙熱視線讓溫染有些不自在，趕在臉頰發(fā)燙前先聲制人。

　　“公子，溫府什么時候會被抄家？”

　　“......”

　　“或者公子，你考不考慮賺錢的生意？”

　　“你再亂動，我就把你丟下去?！?p>　　知道溫染說得出就做得到，蘇言不亂動了，但是也沒從溫染腿上起來，免費(fèi)的人肉枕頭干嘛不多用會兒，“我們這是去哪兒？”

　　“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