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煙火驅(qū)散了祀陽城中絕大部分的黑暗,但總有一些偏僻地角落,要順應(yīng)日落東升,乖乖地沉入黑暗之中。
子時末,陸漸隨著吳天來到了一條幽深的小巷里。
這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許多陰暗的角落里影影綽綽,好像隱藏著什么未知的危險,陸漸將內(nèi)力集中在雙眸,才能勉強看清周圍的情況。
直到這時,面對著黑暗,陸漸回想起剛剛來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街道,才發(fā)覺此時已是深夜了。
小巷中空無一人,偶爾有風(fēng)吹過,引得一些樹葉在地上滑行了片刻,沙沙的摩擦聲在小巷里回蕩著。
小巷的一側(cè),就是目標(biāo)所在的宅院,這條小巷的位置在宅院的北邊,通常是下人們打掃衛(wèi)生時出入的道路。
吳天沒急著潛入宅院,而是先吩咐眾人在小巷中仔細搜查一番,有任何異樣,立即示警。
再準(zhǔn)確的情報,都有它的時效性,每過一個時辰,情勢都可能出現(xiàn)難以預(yù)料的變化,習(xí)慣于確認情報的準(zhǔn)確性,也是殺手生存之道的重要一條。
大約用了一刻鐘,四人搜查了一遍小巷中所有可能隱藏著敵人的角落后,終于確認了這里的“暫時安全”。
沒有一刻的休息,吳天用手一指宅院,示意行動開始。
四人輕松地翻墻而過,悄無聲息地落在院中。
翻墻的位置也是情報中設(shè)計好的,這里堆放著很多雜物,不僅很少有人來,而且適合翻墻后的隱藏。
之前的地圖像是直接從這宅院中拓下來的,地圖上描繪的構(gòu)造和院中一模一樣,毫無偏差,四人沿著既定的路線,一路穿過許多座房屋,最終停在一株郁郁蔥蔥的桃樹下,桃樹年限很長,高出房頂半截兒。
這株桃樹就種在主人臥房的后窗外,用于阻擋視線、遮蔽烈日。
陸漸貼著桃樹而站,他身形瘦小,和桃樹樹干幾乎融為一體。
其他人各有位置,隱去自己的身形。
主房就在幾步之外,窗子有著微弱的光芒,好像燃著一桿蠟燭,火光搖搖晃晃,不時傳來對話的聲音,證明著屋里正有人在。
“田二爺,您最近好像繁忙了許多……”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房中傳來,她口中的“田二爺”正是情報中田富恒的綽號,吳天和武奎寧對視了一眼,看來田富恒就在這房間里。
武奎寧和吳天用手勢交流著情報,牧教官在寨中曾經(jīng)教過學(xué)徒們手語,所以陸漸看得出吳天他們是在說,沒有察覺出異常,想要立刻動手。
兩人很快就統(tǒng)一了動手的決定,但在動手的人選上卻產(chǎn)生了分歧。
吳天善于武力刺殺,每次潛入必打頭陣,有時直接就正面殺了進去。所以這次他自然想自己動手。
武奎寧卻說,想讓兩位新人動手??赡苁悄繕?biāo)的刺殺難度不高,武奎寧更想讓新人練手?
吳天嗜血好殺,但知道武奎寧說的也有道理,這種簡單的目標(biāo)的確適合剛出道的學(xué)徒,所以在象征性地反對了一下之后,他也同意了武奎寧的建議。
陸漸和蓮七就站在他們身后,一直看著他們用手語交流,知道要輪到自己登場了。
“你們動手,我們策應(yīng)?!眳翘燹D(zhuǎn)身用手語向陸漸和蓮七表達出了這個意思。
陸漸和蓮七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其實陸漸的心里還是有點不自在的。
雖然在剛進寨的時候,陸漸曾經(jīng)殺過人,但當(dāng)時所有人都想殺死對方,黑暗的環(huán)境和陸漸熟悉的叢林很像,所以沒有多少心悸的感覺。
但這次,一想到又要親手殺死一個人,他雖然行動上不會猶豫,但心底最深處總會感到愧疚和膽怯。
情勢已經(jīng)不容他繼續(xù)亂想,吳天和武奎寧已經(jīng)紛紛退開,充分利用了屋里的光線,將自己隱身于黑暗的角落中。
陸漸和蓮七一左一右,弓著身子一步一步靠近那扇閃著燭光的小窗。
天色越來越暗,院中幾乎一片漆黑,房中人的身形被光線映在窗戶紙上,好像皮影戲中的紙人一般。
已經(jīng)走到窗邊,陸漸知道該動手了。房中的二人還在聊天,從說話的聲音可以判定出二人的位置。
蓮七看著陸漸,等待他發(fā)出動手的信號。陸漸回頭看著她,一點頭,隨后飛快地掀起窗子,兩人幾乎同時從窗口跳了進去。
不遠處的角落中,吳天看見二人同時跳進了房屋,知道行動已經(jīng)開始。這才回頭對武奎寧說道:
“屋里有個人武功不低,我們隨時準(zhǔn)備出手。”
武奎寧仿佛并不在意,冷哼了一聲,說:“少主欣賞的人,不會那么容易死的?!?p> 陸漸一躍而入,正看到屋里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坐在一張小桌前,小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小吃、糕點。這男子肥頭大耳、大腹便便,一副水桶身材,寬松的袍子敞著懷,漏出身上堆疊得一層又一層的肥肉。正是情報畫像中的田富恒。
看著兩個突然闖進屋子的不速之客,田富恒的臉上極為慌亂,手中的碗筷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此時已經(jīng)到了后半夜,田富恒居然沒有睡覺,反而在吃夜宵,祀陽城極樂之地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你……你們是什么人?”田富恒想要站起身子,卻仿佛腿軟了一樣,半蹲著站不直。
陸漸和蓮七此時黑布蒙面,誰都能看出是催命殺手。
陸漸看了看眼前慌張的中年胖子,沒有察覺到威脅,這種程度的對手他可以輕松解決掉,于是他深呼了一口氣,壓下內(nèi)心最深處對殺戮的抗拒,默默對自己說:
“這都是為了成為頂尖高手,為了給陸氏報仇。”
看到殺手不答話,只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田富恒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轉(zhuǎn)身就要逃跑。
陸漸三步并作兩步,就竄到了田富恒的面前,此時田富恒轉(zhuǎn)身正轉(zhuǎn)到一半,肥胖的腰身擠著衣服,將袍子擰出厚厚幾層褶子。
陸漸一劍刺向田富恒后心。
就在這時,坐在桌子另一邊的女人動了。
女子上身穿著一件深紅色紗衣,紗衣肥大寬松,仿佛蝴蝶的翅膀,紗衣里面裹著一件普通的白色肚兜,下身是一條紅色的長裙,長得幾乎拖在地上。
陸漸余光中看到有紅光一閃,緊接著,兩聲金屬碰撞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其中一聲是陸漸的劍,擊中了田富恒的護心鏡。
田富恒家財萬貫,貪生怕死,早年斥巨資打造了兩面護心鏡,前后各戴一面,以備不時之需。陸漸刺的是后心,礙于長袍遮擋,竟沒看到護心鏡的存在。
另一聲來自于蓮七和紅衣女子。
兩個人的劍正架在一起,看起來是蓮七從陸漸身側(cè)擋住了紅衣女子的劍。
田富恒雖沒一劍斃命,但劍尖傳來的力量還是推得他接連后退數(shù)步,撞在房間正門上,田富恒很胖,這一撞發(fā)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眼看目標(biāo)倒在地上,幾乎束手待斃,陸漸卻沒再看他。
只見蓮七與紅衣女子交了一劍,蓮七雖然成功擋住了紅衣女子的劍,但卻好像敵不過對方的力量。
兩柄劍最初在二人正中間碰撞在一起,紅衣女子隨后劍上加力,兩柄劍一寸一寸地向蓮七這邊挪動,幾乎一瞬之間,兩柄劍就要一起砍在蓮七的身上。
陸漸施展輕功搶上一步,用《小靈元經(jīng)》第六層中所述的“元生金蓮”秘法將內(nèi)力聚集于持劍的右手,手腕一抖,刺出又快又狠的一劍。
看著短劍像閃電般刺向自己,紅衣女子面色凜然,不再用內(nèi)力壓制蓮七,轉(zhuǎn)而收回長劍,與陸漸戰(zhàn)在一起。
兩人只交了數(shù)劍,陸漸就知道遇到了厲害角色。陸漸自己的劍術(shù)出自死人寨,力求短時間殺死對手,所以出招以刺為主,招招直奔要害。
紅衣女子則不同,她的劍像是一條軟鞭,在她手中仿佛毒蛇一般,有時彎曲成詭異的弧度,刺向陸漸的手腕;有時又從彎曲變回筆直,轉(zhuǎn)而刺向陸漸的面門。所以陸漸既要防御著女子眼前的進攻,又要在心里提防著可能出現(xiàn)的變招,雖未落敗,卻已經(jīng)處在了下風(fēng),越來越偏向于防守,無力進攻。
陸漸和紅衣女子接戰(zhàn)后,蓮七毫不遲疑,撤到一邊。
蓮七知道,自己敵不過那紅衣女子,現(xiàn)在只能靠陸漸拖住她,自己要去擊殺目標(biāo)。
這兩個蒙面殺手如同鬼魅般從天而降,田富恒被嚇得幾乎昏厥,沒想到院中有幾十個精壯的護院,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兩人的潛入。
直到陸漸開始和紅衣女子打成了平手,田富恒才想起自己的大哥給自己安排的人手,除了幾十個護院家丁之外,還有這個武藝高超的小妾。
田富恒心神稍定,正要拔腿逃跑,卻發(fā)現(xiàn)一個身影正沖著自己而來,竟是另一個殺手,頓時嚇得怪叫了一聲: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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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夢魂
今天有點私人原因,只更了一章,明天更三章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