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監(jiān)牢

　　少年們被領(lǐng)回了那座房子，絕大多數(shù)人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名為死亡的陰影。

　　晚上有人送來了飯菜。那飯菜像是喂牲口的飼料。

　　這一夜，房子內(nèi)更是鴉雀無聲，只是偶爾能聽到有人在低聲啜泣。

　　陸漸一時無法接受境遇的變化，昨天他還在和師父生活在一起，賣了豹皮，可以過上一段相當(dāng)富裕的生活，然后修習(xí)《斬龍》，將來為陸氏報仇，為父母報仇……

　　對了！豹皮！

　　陸漸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是李承徽指定的兩個俠客襲擊了自己。難道是這位表面上人人愛戴的擎州父母官劫持了自己？

　　陸漸無法確信，但死人寨一定和李承徽脫不了干系，如果僥幸可以逃出去，一定要和師父去找李承徽和那兩個俠客問個明白。

　　想到這里，陸漸開始變得冷靜下來，他開始仔細回想事情的經(jīng)過。

　　自己在蘇醒前已經(jīng)來到了死人寨，而且自己是被打暈的，沒有被下迷藥，所以對方一定是在自己昏迷的過程中將自己運送到死人寨來的。

　　這就說明，死人寨離自己的家并不遠。最遠就是幾個時辰的路。

　　陸漸嘗試向周圍的幾個少年打聽他們來到這里的經(jīng)過。但是大家都很害怕，沒人愿意和他說話。

　　“在這里說話太多是會死的?！?p>　　一個極為輕微的聲音傳到了陸漸的耳朵里，他回頭看去，看到一個一身襤褸的少女。

　　少女一頭凌亂的長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上，臉上漏出的皮膚顯出不健康的慘白色。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看不清少女的五官，只能從聲音判斷這是一個女孩子。

　　陸漸湊到她面前，在還有兩步的距離時，少女抬起手示意陸漸停下。

　　陸漸抬頭和少女對視，月光照耀下，少女的大眼睛反射著光芒。

　　陸漸對少女說：“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么來到這的？”

　　少女上下打量著陸漸，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于是更為輕聲地說：

　　“我和爺爺在山里采藥，被人劫持了，醒來后就在這兒了?！?p>　　陸漸繼續(xù)追問最關(guān)鍵的問題：“你家在哪兒？”

　　少女陡然警覺起來，仿佛這個問題讓她想到了白天傻乎乎的小胖子，她冷冷地說：

　　“我的家在死人寨?！?p>　　陸漸愣了一下，隨即了然，于是便不再追問，悄悄退開，躲回屬于自己的墻壁邊上。

　　第二天一早，房門又被打開了。

　　“小兔崽子們，趕緊滾出來！快快快！”

　　所有孩子們跟著牧教官魚貫而出。

　　今天校場上不再空蕩蕩的，擺了一些類似于標尺之類的東西，有幾個黑衣人坐在幾張座椅前，手中有一本冊子。

　　“今天是賜名儀式，你們將獲得你們的名字?！闭f完，牧教官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似乎明白了只要乖乖訓(xùn)練成為一名殺手，大家就可以保住性命，所以所有孩子都很配合，在黑衣教官的指引下排成隊，等待登記。

　　大家的名字以一個漢字加一個數(shù)字的格式組成，每七個人就會換一個漢字。

　　輪到陸漸的時候，已經(jīng)登記了一半多的人。

　　桌子前的黑衣男子好像年齡頗大，漏出的鬢發(fā)已經(jīng)摻了白色。

　　“你叫姜三。”老人抬起頭將一個木牌別在陸漸的前襟上，“下一個?！?p>　　于是陸漸從此就叫“姜三”了。

　　然后陸漸被拉到一邊，這里放著度量身高的標尺。

　　這里進行的比起名慢，所以陸漸來的時候排起了隊伍。他隨意地掃視著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昨晚和自己說話的女孩兒就在自己前面不遠。

　　輪到這個女孩量身高了，只聽黑衣人說道：“蓮七，六尺。”（筆者注：一尺約23厘米）

　　“蓮”字后面的就是“姜”字，兩個人挨得很近。

　　“姜三，六尺六寸?！?p>　　之后是來到一個沒有器械的區(qū)域，有個黑衣人會逐漸撫摸孩子的小腹，不知道判定什么。

　　很快輪到了陸漸。黑衣人將手放在陸漸的小腹。

　　突然，陸漸感覺到一股真氣進入自己的體內(nèi)。

　　陸漸體內(nèi)的內(nèi)力立即沸騰了起來，自動地反擊突然入侵進來的外敵。

　　遭了！陸漸心里想到，如果被發(fā)現(xiàn)修習(xí)的功法是《斬龍》，那他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幸運的是，黑衣人的真氣倏忽間就消失了，他皺了皺眉看著陸漸，轉(zhuǎn)頭對記錄的人說道：“姜三，有內(nèi)功”，之后嘟囔了一句，“真麻煩。”

　　然后黑衣人的手向下一滑，正觸碰到陸漸的下體，陸漸身子一抖。

　　只聽黑衣人又補充說：“男的。”

　　陸漸被帶到了和其他孩子不同的方向。另有幾個孩子也被一起帶了過來，看來都是有內(nèi)功根基的。

　　所有人都完成了內(nèi)功檢查之后，總共有二十幾個孩子被帶到了陸漸所在的地方。

　　一個同樣白發(fā)的黑衣人在這里。

　　“你們的身上有內(nèi)功”黑衣老人說道，“現(xiàn)在教你們一個口訣，兩個時辰之內(nèi)把內(nèi)功散了，我會一一檢查，散功失敗的，就去死吧。”

　　說完這句話，黑衣老人將一頁紙攤在地上，同時將功法念了一遍。

　　散功方法很簡單，只要學(xué)過內(nèi)功的人都能做到。

　　二十幾個少年開始盤坐在地上按照要求散功。

　　陸漸經(jīng)歷了一瞬間的猶豫之后，也只能開始按照要求散功。

　　畢竟，自己只修煉了《斬龍》第一卷，正面反抗的話，以牧教官的實力為標準，十個自己恐怕也打不過這里的一個黑衣人。

　　命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能有逃出這里報仇的可能。

　　散功的方法雖然簡單，過程卻比想象中更為痛苦。

　　八年來積蓄的內(nèi)力從丹田中被一點一點抽出，竅穴會按照《斬龍》功法下意識的閉合。陸漸需要強行打開竅穴將內(nèi)力發(fā)散出去。

　　經(jīng)歷了整整兩個時辰，陸漸才從散功中恢復(fù)過來。睜開眼時，老人已經(jīng)開始逐一檢查內(nèi)力了。

　　散功的滋味很難受。就像是將剛吃了的飽飯一口氣嘔了出去，丹田因為內(nèi)力的空虛而不斷地抽搐。

　　陸漸是最晚醒過來的，所以也是最晚被檢查的，老人將內(nèi)力探進陸漸的體內(nèi)，果然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殘存的內(nèi)力。

　　“走吧?！焙谝氯藥е@二十幾名孩子離開。

　　陸漸心里開始有點恐懼。

　　即使面臨豹子的時候，他陷入生死絕地，也從未如此膽怯，因為他有弓箭，有匕首，有《斬龍》，他敢于與之一戰(zhàn)。

　　但現(xiàn)在，他失去了內(nèi)功，弱小的如同一只螻蟻，只需要隨便一個人來揉捏一下，就會帶著家仇粉身碎骨。

　　胸前寫著“姜三”二字的木牌仿佛在嘲笑著自己的境遇，陸漸很沮喪。

　　今天并沒有返回前幾天大家待過的大屋子。

　　所有人被帶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內(nèi)。

　　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原來是一座監(jiān)牢。

　　寬闊的走廊兩側(cè)有許多間更為寬闊的牢房，粗長的一根根鐵桿組成了走廊和牢房的分界線。光線從牢房的小窗射進來，照亮整個監(jiān)牢。雖然牢房里鋪滿了茅草，但走廊的地面上仍能看到石磚的縫隙里滲著深紅色的泥土。

　　可能是因為城堡的形狀，走廊并不筆直，稍帶一些弧形。

　　每件牢房的空間很大，陸漸進去的時候，前面的幾座牢房已經(jīng)住進了孩子。

　　按照數(shù)量來看，每間牢房里住了七個孩子，應(yīng)該同一個漢字的就住在同一個牢房里。

　　蓮七走在陸漸的前面，她被領(lǐng)進了其中一間牢房。陸漸則住在她的對面。

　　陸漸進來的時候，牢房里已經(jīng)有了五個孩子，有一個人在陸漸身后，和陸漸一起走進了牢房。

　　陸漸坐在了靠近門口的角落。牢房里的孩子有的面懷恐懼，但更多的已經(jīng)帶有了麻木的神色。

　　陸漸仔細地看了一下。

　　牢房里一共兩個女孩子，五個男孩子。和陸漸一起散功的是個男孩子。

　　沒人有興趣組織一場自我介紹活動。

　　大家的胸前都別著木牌，木牌是用環(huán)形針穿在衣服上。有的人衣服太破，就別在褲子上。

　　鮮紅色的漢字就是最好的自我介紹。

　　兩個女孩子分別是姜二和姜六，唯一的區(qū)別是姜二身材高挑，而姜六很矮。

　　姜一是一個有點胖的男孩兒，他臉上掛著淚痕，好像剛哭過。

　　姜三是陸漸。

　　姜四是個黑瘦的男孩兒，他和陸漸一起去散了功。與眾不同的是他的表情。他的臉上沒有恐懼或麻木，他會直視看向他的人，臉上的表情只有輕蔑和狂妄。

　　這在現(xiàn)在的死人寨中極其罕見。

　　姜五和姜四正相反，是個長得很白的男孩，皮膚細膩，看上去像是富家少爺一般。從破爛的衣服也可以看出并不是貧窮人家的孩子。

　　姜七是一個和陸漸一樣矮小的男孩，最有特點的是他是禿頂，甚至還能看到戒疤。竟是個小和尚。

　　七個人坐在同一間牢房中，一言不發(fā)。

　　忽然，開門的聲音響起，有人走進了這座監(jiān)牢。

　　牧教官的聲音在監(jiān)牢內(nèi)久久回蕩：

　　“孩兒們，開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