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上起來的不算晚,可這一來一回,又到皇后宮中坐了會,時(shí)間也快差不多了,都是世家勛爵的夫人,一直晾著也于理不合。
鸞和殿自大歷建朝起,就是后宮用來宴請的地方,修的很是高貴華麗,旁的都是俗物,只有是有一處,這鸞和殿的正殿前頭有一個(gè)小湖,里面豢養(yǎng)了許多鴛鴦,湖旁邊的假山上還有幾只傲嬌的孔雀。
——據(jù)鸞和殿的宮女們透露,從未見過這幾只孔雀開過屏。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愁。
簡如緋:“······”
當(dāng)然了,因?yàn)闆]有雌鳥啊,難道開屏給你們這些愚蠢的兩腳獸?
這些后是后話。此時(shí)幾人剛隨著皇后到鸞和殿,柳渠芙帶著簡如緋先到前殿去。
有幾位先前跟柳渠芙相熟的婦人看見兩人,笑著過來:“可是稀客,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呢。這便是緋兒了吧,上回見她才剛會跑呢,這會子都長這么大了?!?p> 流螢在二人寒暄時(shí)悄聲跟簡如緋說:“這位是柳家咱們夫人的二嫂,是戶部尚書王大人家的女兒,以前就與夫人交好,小姐可喚她二舅母?!?p> 簡如緋跟王氏行禮:“二舅母好?!?p> 柳渠芙看著兩人,“好些日子沒見著二嫂了,家中一切都好吧?”
王氏拿著帕子,嗔怪道:“家里都好,你還惦記著家里,我們只管擔(dān)心你和緋兒呢?!?p> 說罷低聲湊近道:“待會你可別生氣,那些人嘴就一直那般碎,皇后和母親跟前莫要失態(tài),???”
柳渠芙點(diǎn)頭說曉得了,跟站著的其他幾人說話,簡如緋得了流螢的提醒也都一一行禮。
幾人沒說幾句,汪云海從后殿出來喊道:“皇后娘娘到,靜和公主到——”
宮人挑起簾子,皇后和靜和公主出來,一一落座。
眾人在殿下行禮,皇后擺手讓眾人落座。
汪云海高喊:“開宴——”
這邊絲竹古樂聲起,舞姬獻(xiàn)舞。
若說只是尋常舞蹈,在座的都是世家貴族,看來看去都沒什么新鮮的,只是今年春宴上的這隊(duì)舞姬的衣裳,著實(shí)有趣,跳的舞蹈也新奇。
這邊便有婦人開口問道:“皇后娘娘,這些舞姬跳的是什么舞啊,看這衣服,像是鸞和殿前的那幾只孔雀的毛色樣式呢?!?p> 皇后點(diǎn)頭笑道:“不錯(cuò),正是那幾只孔雀,這舞蹈本宮也是近來才看見,是西南府獻(xiàn)上來的舞姬,本宮看著覺著有意思,也讓大家一起賞玩逗樂罷了?!?p> 先前那婦人開口向皇后敬了一杯酒:“多謝皇后娘娘惦念,妾身敬您一杯。”
那婦人旁邊坐著的一年輕女子開口應(yīng)著:“這些玩意兒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那是她們的福氣。想這些舞姬啊,樂師琴師什么的,都不過是些個(gè)身份卑賤的人,這樣的人若得了勢,那不是比咱們能哄人開心?”
又一婦人拿著帕子捂著嘴笑:“說這些咱們又不知道,還是該問邕和侯夫人才是。人家家里頭不是藏著個(gè)能哄人開心的嗎?”
即便是先前已經(jīng)有人提醒過,柳渠芙聽見這些話還是氣的臉色發(fā)白。
這話又毒又辣,既嘲諷自己身為正妻不得勢,沒本事護(hù)住女兒,又暗指簡洹好色,還把自己拿來跟那些低賤的舞姬樂師比。
這話無論回與不回已經(jīng)失了氣度。
簡如緋在旁邊看著十分不解,皇后先不提,靜和公主就在上首坐著,這些人也好這樣明目張膽的開嘲諷?
她卻不知里頭的門道,第一個(gè)向皇后娘娘敬酒的是朝中沈大將軍的夫人,沈靳一生戎馬,立下赫赫戰(zhàn)功,連他的發(fā)妻劉氏也被封了誥命。
靠軍功一步步爬上來的武將自然看不起靠吃喝玩樂就能繼承祖輩勛爵的紈绔子弟,首當(dāng)其沖就是簡洹。
劉氏身為誥命,自持身份不會亂說話。
其他人卻不一樣,她身邊的婦人們也都是沈?qū)④娨慌傻?,對著柳渠芙自然沒什么顧忌。
雖說皇后和靜和公主在上首坐著,但這幾人并未說出什么過分之言,身為上位者如果開口駁斥,反倒是沒有容忍之度了。
王氏在一旁擔(dān)心的看著柳渠芙,想要開口幫她,被柳渠芙一個(gè)眼神止住了。
柳蘊(yùn)清高,一直不喜這種勾心斗角玩弄權(quán)術(shù)之人,更厭惡結(jié)黨站隊(duì)之風(fēng)。
柳家一直是皇帝忠臣,在朝中從不與哪方哪派過分結(jié)交,也不許家中小輩在外閑話碎嘴站隊(duì)跟風(fēng)。
二嫂若是今日開口幫了自己,哪怕是好心,也有偏幫站隊(duì)之嫌,若被有心之人在父親面前添油加醋一番,回去少不得被說教。
自己好歹是靜和公主的女兒,從小也是宮里太后身邊長大的,若連這些都應(yīng)付不了,才是真的丟人。
柳渠芙笑著問那人:“與其問本夫人,不如待會宴會結(jié)束了,本夫人便求了皇后娘娘一個(gè)恩典,給你挑一個(gè)舞姬你帶回去便是,過上一段時(shí)間自會清楚,如此美人,想來你家大人應(yīng)該不會拒絕才是?!?p> 再如何,柳渠芙也畢竟是邕和侯夫人。
一個(gè)舞姬,皇后的恩典也是能求的來的,若是皇后賞賜,她連拒絕都沒法子拒絕,真帶回家一個(gè),只怕哭都來不及。
皇后在上面和靜和公主笑著對視一眼。
那人聽見柳渠芙這樣說,怕她真去求了皇后,著急地看向劉氏。
劉氏擦擦嘴,出面打圓場道:“侯爺夫人說笑了,咱們不過是幾句玩笑話,還是莫驚動了皇后娘娘才是。”
“是,將軍夫人這樣說,是我當(dāng)真了?!?p> 有人肯打圓場,柳渠芙自然也想著揭過這個(gè)事不再提。
沒想到先前那婦人的女兒是個(gè)不知事的,只聽見柳渠芙說要給父親塞舞姬,沒看到席上的人都不想再摻和。
那女孩開口沖道:“侯爺夫人這話說的輕巧,您還是莫想著給我們家塞人了,先管好您家的妾室吧,可別再弄得自個(gè)女兒丟了半條命。”
女兒是她的逆鱗,柳渠芙問言臉?biāo)⒌木屠聛恚o和公主更是氣的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這話無論如何都說的過分了。
她一個(gè)小將軍家的女兒,當(dāng)著皇后和靜和公主,還有這幾乎全京城的世家貴婦的面,言辭頂撞不說,好端端的出言詛咒,連劉氏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的了驚訝之意。
這人是魔障了嗎?皇室宴席上這般詛咒,莫說皇后,靜和公主都能要了她的命!
女孩的母親也是驚慌不已,她家的大人原本就是粗漢,家里人也都是從小地方來的??恐谏蚪庀玛J的軍功才晉的官,好容易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沒能好好教教女兒規(guī)矩。
這會不等柳渠芙說話,靜和公主冷笑道:“這是誰家的女兒,這般的不知規(guī)矩,本宮的女兒和外孫女還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公然出言詛咒?!?p> “來人吶,把這兩人趕出去,污了本宮的眼?!?p> 皇后呷了口溫茶,示意汪云海。他招手叫來幾個(gè)小太監(jiān)把人拉了出去。
那母女二人呼天搶地的求饒不提,殿內(nèi)人人寒蟬若禁,再沒人敢不長眼的提這事。
劉氏暗自懊悔不已,早知那兩人是這般不爭氣的,也不該帶來丟人現(xiàn)眼,直叫她們連累自己。
用完午宴,皇后帶著眾人到御花園賞景。
雖說剛剛鬧了一場風(fēng)波,但看著皇后和靜和公主興致頗高,眾人也就逐漸放開了。
三月三,正是春花爭艷的時(shí)節(jié),前兩日剛下過第一場春雨,御花園里,粉白色的海棠花端的是一副“煙輕虢國顰歌黛”之態(tài)。
簡如緋看著這花,心情頗好,想要摘下一朵。微風(fēng)輕拂,花瓣飄落在簡如緋肩頭上,更給她添了小女兒家的嬌羞。
海棠樹群東邊的一顆樹上,蹲著兩個(gè)半大的少年。
小些的那個(gè)穿著明晃晃的太子常服,噤聲。
——實(shí)在是不常做這些出格的事情。
今日剛被兄長帶上樹說要摸鳥蛋,母后就帶著浩浩蕩蕩的一堆人朝御花園里走來,若不是兄長拉了一把,簡直把他嚇得掉下樹去。
緊張。
幸好母后不是來抓自己的。
小太子推了兄長一把,想要跟他商量這下要怎么辦,推了兩下沒反應(yīng)。
傻了?我的哥哥?
他兄長此時(shí)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前面樹下,小太子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個(gè)女孩站在海棠樹下。
明朦皓齒,巧笑嫣兮,看著跟自己年歲差不多。面白如玉,鳳眼低垂,遠(yuǎn)山黛眉更勝病西子三分,肩頭落花,襯得女兒家驕矜柔美之景,當(dāng)真是個(gè)絕色,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看著這樣面生。
又抬眼看了兄長,平日里的混世魔王的樣子也不知哪里去了。
若是遇到個(gè)好看的姑娘便這般癡呆的話,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能有嫂子。
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