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炎倒是沒往其他地方想,他單純是覺得就這么讓云碧落回去,可能不太好。
盡管靈威仰說有新衣服就沒問題,可白清炎還是明顯看見,云碧落的笑容比較勉強,轉(zhuǎn)移注意力效果有限。
本來明后天都是休息日,按說出了這么大事,她父母應(yīng)該抽出時間安慰她。可是她爺爺?shù)纳赵诩?,她父母鐵定要忙著主持壽宴,說不準(zhǔn)周末這兩天就直接晾過去了。
所以白清炎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云碧落。哪怕只是說上幾句話就走,也比不去強。
于是第二天一早,白清炎就起床學(xué)習(xí)、練劍,做完一天的功課后就出了門。
至于靈威仰,一大早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雖然她對于白清炎參加壽宴的事沒有任何表態(tài),但在離家之前,還是給白清炎留下了一套正式場合穿的禮服。
這套禮服依然還是黑色打底,用金銀紅線繡著日月星辰,一條錦繡長龍從肩膀一直延伸到肘部,袖口還有山紋云紋。本來白清炎是打算隨便穿一身去的,看到后也不由得動了心。
……黑色什么的,就隨它去吧。
由于穿的太過正式,白清炎不好像平常一樣擠電車??墒撬矝]有別的辦法,只好從日益干癟的錢包中又掏了點錢出來坐出租。
——哪怕看起來再不協(xié)調(diào),也只能這樣了。
結(jié)果就是白清炎在車上緊張地要死,司機師傅也緊張地要死,甚至都沒敢多說話。兩眼一直直視前方,到酒店后還打算下車幫白清炎開門,把他嚇得付款后趕快逃之夭夭,甚至都忘了給云碧落打電話,一直走進去才想起來。
要知道,云碧落的爺爺過壽宴,在金城來說算得上一等一的大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要來,安保措施也不是一般的嚴(yán)格。但是看著繃著臉大步走進的白清炎,幾名安保人員甚至都沒敢攔,愣是目送著他就這么走了進去。
等云碧落根據(jù)電話找到白清炎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廁所里躲了好一會兒了……
“你今天怎么穿的這么騷包???”看見白清炎后,云碧落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不過你別說,這么穿起來還真的有點好看。你覺得我這身怎么樣?”
靈威仰的著衣品味當(dāng)然不需要質(zhì)疑,這么多天白清炎就沒見她穿過重樣的衣服,卻無論怎樣打扮都自有風(fēng)姿。云碧落本來就長得不差,穿著她挑選的禮服,看起來居然頗有幾分端莊典雅。
……可惜剛才那一笑,把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點大小姐氣質(zhì)破壞了個一干二凈。
“可以,挺好看的。不過你是不是考慮戴個假發(fā)?我覺得這身跟長發(fā)應(yīng)該更配。”
云碧落摸了摸發(fā)梢,有些為難地說道:“都這會兒了,再找假毛也來不及……算了,反正我媽挺滿意的,不戴了。走,我?guī)阋娢覡敔斎??!?p> 兩人走進了座無虛席的宴會廳,各色人等在這里拼命地擠出最熱情的面容,觥籌交錯。大多數(shù)人都只能坐在外圍的餐桌,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時機,看能否向巡場招呼客人的云家人敬上一杯酒。唯有極少數(shù)人才能到主桌前,向壽星公親自送上恭賀話。
有云碧落帶路,白清炎當(dāng)然不用再磨磨蹭蹭排什么隊,兩個人大搖大擺朝主桌走去。
一個云碧落的堂哥也在走向主桌,看到有人想要插隊,剛想說什么,看清臉后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云碧落的小叔正在和他們校長說話,看到云碧落的打扮后一個趔趄,幸虧眼疾手快扶住椅子,這才沒摔倒在地。
一路上,摔倒聲、桌椅移動聲不絕于耳。兩人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也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主桌前,對云碧落的爺爺行禮問候。
“碧落?”一直笑呵呵的云老爺子滿臉疑惑,在確認后瞇起眼睛,詳詳細細地打量了云碧落一番,一臉怒容地叫道,“伯明!瑛子!”
云碧落的父親還在招呼客人,母親張瑛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走到云老爺子身邊,解釋道:“爸,碧落這是想著給您一個驚喜……”
“誰需要驚喜了?你讓她天天穿成這樣,我不用驚都喜!”云老爺子重重頓了下拐杖,“我孫女打扮起來多好看的?你們倆怎么養(yǎng)的,這么多年才讓我頭一次看見?”
張瑛本以為老爺子是因為打扮不合意而發(fā)怒,聽到這話后只能哭笑不得地解釋道:“爸,碧落的性子您也知道……”
“嗯,像我。”
“是,碧落的性子隨您,所以跟您也親近?!崩蠣斪又挥脙蓚€字成功的把張瑛原本想好的說辭全都打死在了肚子里,只好另辟蹊徑,“以前年齡小,打扮不打扮都差不多。現(xiàn)在年齡大了,注意形象了,當(dāng)然也就會打扮了?!?p> 云老爺子這才臉色稍霽,張瑛連忙趁熱打鐵,把白清炎拉到了云老爺子面前:“爸,這是碧落的同學(xué),來過咱家好幾次,您還記得吧?”
“我還沒老糊涂呢?!痹评蠣斪硬惠p不重地瞪了她一眼,這才板著臉向白清炎問道,“白清炎,對吧?有沒有想好祝我什么?。俊?p> 雖然還是感覺哪里有問題,但是只要云老爺子沒生氣,一切就好商量。白清炎恭恭敬敬地行禮祝賀道:“云爺爺,清炎祝您松鶴長春,壽福無疆。春秋不老,富貴安康?!?p> 周圍立刻一陣鼓掌笑聲,云老爺子也才笑呵呵地取出一枚紅包,塞到白清炎手中:“富貴有點多余,其余的都挺好——瑛子,給這孩子安排位子了吧?”
“早就安排過了,就和碧落都坐我們那桌?!?p> “那就行?!痹评蠣斪佑挚戳藦堢谎郏剖怯幸鉄o意地說道,“孩子們的事,就讓孩子們自己忙去吧?!?p> “知道了,爸?!?p> 張瑛雖然答應(yīng)的利落,可在把白清炎和云碧落帶到座位上后,還是拉著白清炎的手問東問西,涵蓋學(xué)習(xí)生活各個方面。她應(yīng)該從云碧落的口中也知道葉家被燒的情況,最后干脆問白清炎要不要住到云家來。
“這個……就不用了吧?”白清炎尷尬地婉拒道,“我只是寄宿的房子被燒了,自己家房子還在的?!?p> “那家里也沒人吧?不然寄宿什么?”張瑛顯然早就把白清炎的家庭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你住到我們家來,還有人照顧,上學(xué)放學(xué)都和碧落一起,不是正好?”
“媽,你在胡扯什么???”旁邊的云碧落都聽不下去了,跳出來打岔,“我和小白就是朋友關(guān)系,瞎想什么?。俊?p> “同學(xué),呵呵。你媽我生了你十六年,頭一次見你穿女裝,還帶他一起來,這能是一般朋友?”
“今天我本來還有個朋友也要來,只不過有事沒來成,難不成我還腳踏兩條船?”
“就是那個王源真,對吧?你要真跟他成一對也行?。 闭f出口后,張瑛不由得遲疑了一下,“不過碧落啊,那個王源真形象學(xué)習(xí)就不錯,就是踢足球這點不太行。你要真想跟他成一對,那得三思啊?!?p> “都說了沒這種想法了!”云碧落簡直要抓狂了,“像他們這種款式的,起碼也要先大個十歲我才能考慮!”
“那你現(xiàn)在先把坑占上,十年后不就正好?”
母女二人越說越渾,幾乎鬧到不可開交。危急關(guān)頭,幸好云碧落的小叔趕來救場。
“姐啊,爸都說了,孩子們的事孩子們自己忙去,你瞎摻和什么?”
“我的閨女,我還不能參和了?”話雖如此,有云老爺子的話在前,張瑛的氣勢也不由得弱了幾分,“我先招呼客人去,你跟碧落他們聊一會?!?p> 在張瑛走后,小叔笑嘻嘻地坐到了本屬于她的位置上,對白清炎說道:“可以啊,能讓我這個侄女都轉(zhuǎn)性。我本來還以為你跟老楊那么長時間,性子也學(xué)了他?!?p> 說來也巧,云碧落的小叔跟楊叔正好是一個系的,所以和白清炎的關(guān)系也不錯??墒切宰釉圃疲浊逖拙筒惶?,只好問道:“什么……性子?”
“單身啊,我和老楊可是約過,誰先結(jié)婚誰是狗。當(dāng)然了,最后還是我狗一點,而老楊現(xiàn)在還是單身?!?p> 白清炎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我跟云哥真沒有關(guān)系,為什么阿姨也這么說,你也這么說啊?”
“我知道你倆沒有關(guān)系,那其他人呢?”小叔哂道,“一個姑娘家,帶了異性朋友去參加長輩的壽宴——哪怕不是壽宴,這種行為也很值得商榷啊?!?p> 白清炎這才明白過來,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他扭頭看向云碧落,后者也以同樣癡呆的眼神看向他。
“怪不得軍門不肯來,原來是有大智慧……”
“他都給我使眼色了,我居然還沒看懂……”
“事也不是太大,沒什么大不了的。有這么大個擋箭牌,你這兩年不也正好落個安生?”小叔安慰道,“不過我也好奇,為什么你要來參加我爸的壽宴???你應(yīng)該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吧?”
白清炎本來想解釋自己是擔(dān)心云碧落,可又害怕越解釋越混亂。幸好云碧落之前就有讓他來的想法,也有對應(yīng)的說辭,正好拿出來用。
“云叔,爺爺讓云哥去金仙觀拜師的事,你知道吧?”
“哦,原來是這個打算。”小叔用嘴角示意了下對面的主桌,“瞧,人不都來了?”
白清炎循聲望去,果然云老爺子身旁坐了一位看起來四十五歲的道士,巾冠道袍一樣不差。在發(fā)覺白清炎正看向他后,他也微笑著回了一禮。
“這道士道號里志,在金仙觀里輩分據(jù)說還蠻高的。”小叔笑著看向了云碧落,“你要是拜他為師,金城里可能有三分之一的道士見了你都得行禮?!?p> “小叔……”云碧落哀求道,“我真不想學(xué)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你也幫幫忙勸勸爺爺吧?!?p> 盡管相互關(guān)系比較好,在這種事情上小叔卻絕不松口,嚴(yán)肅地說道:“你爺爺?shù)男愿衲阋仓溃瑒癫粍拥?。?zhǔn)備都做好了,你就乖乖等著拜師吧?!?p> “真沒有辦法?”白清炎問道。
小叔遺憾地搖了搖頭。
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白清炎想道。不過這也未必是壞事,說不定云碧落真的就學(xué)到東西,成功踏上天命之路了呢。
前提是這位道長真的有本事。
這頓飯兩個人吃的多少都有點心不在焉,白清炎在想如何找機會試試?yán)镏镜篱L的成色,云碧落則是在想怎么擺脫拜師這件事。好在思考的時間沒給他們留太久,門口一陣騷動后,一名看起來油頭粉面的中年人又領(lǐng)著一名道士走進了宴會廳。
“叔載,你怎么才來?”云碧落的父親云伯明本來和妻子正在一起招呼客人,看到中年人后連忙走上前,口頭雖然埋怨,臉上還是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爸等你都等急了,快跟我去給爸祝壽?!彼哪抗廪D(zhuǎn)到了道士身上,多少有些猶豫起來,“這位道長是……”
“這位凌霄子道長是我專門請來,給爸祝壽的。”
云伯明一臉無可奈何,自己這個寶貝弟弟從小到大被騙了多少次,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可還是能上當(dāng)。他壓低聲音,對云叔載叮囑道:“今天是爸的大壽,你可別瞎搞。”
“不一樣,這位道長真的是得道高人!”云叔載激動地說道,繼而轉(zhuǎn)身對凌霄子說道,“道長,您先請?!?p> 凌霄子不緊不慢地點了下頭,四平八穩(wěn)地踱著方步走到了主桌前,從桌上拿起一個酒杯,倒?jié)M酒液,雙手奉到云老爺子面前。這只青瓷酒杯原本有著花紋,在他奉上酒杯的過程中,花紋居然從液面上蔓延而起,真的長出一朵盛開的鮮花!
“貧道凌霄子,祝云老爺子蓬萊松柏枝枝秀,方丈芙蓉朵朵鮮?!?p> 在場眾人幾乎都知道云家老三的德行,也存了看笑話的心思,想要看看這次他找來什么活寶。誰知道這位凌霄子真的從酒中憑空變出花來,而且根本看不出來哪里作假了!
要知道,壽宴人數(shù)眾多,凌霄子的前后左右可以說都有人的眼睛看著。何況他最后是用雙手奉上的酒杯,根本沒有往酒杯里面扔?xùn)|西的機會。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游移不定。就算有人想提出檢查袖子,在當(dāng)下場合也多半不合適。唯一有資格發(fā)話的云老爺子卻好像在神馳物外,一言不發(fā)。
于是場面一時間就僵在了這里,直到一旁的里志道長開口問道:
“這位道友,你的師長難道沒有告誡過你,不得倚仗神通妄自顯圣么?”
“沒有。”凌霄子理直氣壯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