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醋

　　崔管事來回話，那死了的紅香是淹死的，仵作切開喉嚨和肺發(fā)現(xiàn)有進水現(xiàn)象。他們也詢問與紅香住在一起的紅霞，說是紅香近段時間沒什么異常，人也開朗許多。

　　“開朗？”

　　“是，紅霞姑姑說，紅香因為未婚夫家那邊另取，消沉過一段時間，事情也做不好。近段時間又好起來了。”

　　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想開的，蘇季青太明白這一點了，總是要有個契機，因為某個人、某件事而看開：“具體有說是因為什么嗎？”

　　“紅霞說是她也不清楚?！?p>　　“畏罪自殺不可能從宮女所跑到鳳麟洲，先不說這期間多少巡邏侍衛(wèi)，只要被發(fā)現(xiàn)都死不了，所作下的事情也瞞不住。若真想尋死，宮女所的水井就可以?！?p>　　宮女所到鳳麟洲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一個掌事宮女能夠躲過眾多侍衛(wèi)的巡防跑到鳳麟洲尋死，這個情況怎么說都不合常理。倒更像是與人私會。

　　“嗯，輪起來，這宮里的巡防該改一改了。連個宮女都守不住。”

　　宇文京墨一邊喝茶一邊說道，他對于宮女的命案并不在意，剛才也不過想和牧云栩說話。崔管事既然來了，那妻子也沒空了，他坐到桌案之后開始自己的工作。

　　昨夜一場雨，宇文昌蒲的頭痛癥又犯了。疼得睡不著覺，連早朝都沒來，只傳口諭讓宇文京墨代為處理。宇文京墨現(xiàn)在跟監(jiān)國太子沒兩樣，成日里忙得不可開交。

　　對此蘇季青表示：白日里忙得不可開交也沒見他晚上放過自己，必是假的。

　　見宇文京墨不再搭理這邊，蘇季青示意崔管事繼續(xù)說，崔管事又把別的情況說了。這紅香管的幾個院落也提前清點，的確少了東西，但少的都比較小，不是全部清點是很難發(fā)現(xiàn)的。

　　但之前的竹院丟的東西都是大件，若不是那地方?jīng)]人住，只怕早發(fā)現(xiàn)了。

　　“看來這宮里手腳不干凈的，不止一個人啊。”蘇季青看向崔管事，崔管事連忙跪下來：“是老奴管制無方，請殿下處罰?！?p>　　“起來。跪什么跪。”蘇季青見他一慌忙又走上老路，不免在心中翻個白眼，“你的確有管制不力的責任，但這世間啊，只要有人就會有好人壞人。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人畜無害，你又怎么知道他內(nèi)心里想些什么呢？”

　　類似這樣的事情，蘇季青看過無數(shù)次，道貌岸然的畜生每個時代都有的，亂世之下特別多。

　　“我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這事就交給你去查吧，三天之后給我一個結(jié)果。我斷定這紅香不是畏罪自殺，但至于為什么會死在鳳麟洲，你得查給我。”

　　“是?！?p>　　“還有，再過五日便是中秋夜宴，你把各部門的管事都叫來，我有話囑咐他們?！?p>　　其實蘇季青要說的事情不多，無謂就是強調(diào)這次夜宴的重要性以及最近宮中發(fā)生的事情，讓他們都仔細些，若是再出紕漏到時只怕她好說話，太子和皇帝都不好說話。

　　中秋夜宴，是除開除夕夜宴、萬歲夜宴之外最重要的宮廷夜宴之一。在蘇季青看來就是大型上流社會男女相親大會。有皇帝凰后領(lǐng)銜，宴請京城名門世家，除了聯(lián)絡(luò)感情加深理解之外更重要的是：該看對眼的就趕緊看對眼。

　　想要請皇帝賜婚也可以，不然盲婚啞嫁，痛苦一生。

　　這事兒依舊是開國女帝想出來的，本身還更開放一些，不過后來收斂了，而且還有帝后起舞的橋段。

　　中秋夜宴一般選在常春園的玉玲瓏館，館內(nèi)有一座漢白玉砌成的圓形平臺，外圍環(huán)繞一圈流水，圓臺與四周四座拱橋相連。

　　夜宴之時，樂班舞姬在中間圓臺上演奏表演，眾人在四周觀賞。最開始時還有皇帝和凰后男女齊舞，舞蹈改變自開國女帝和凰后的真實故事，先由女方擊鼓，男方舞劍再到最后男方托起女方在場中旋轉(zhuǎn)，女方雙腳敲擊鼓面而結(jié)束。

　　當然這種保留節(jié)目，也是看人的，萬一男方太過文弱，這事兒就不了了之，沒人會取追問：今年皇帝凰后還表演嗎？這類掉腦袋的問題。

　　今年嘛，只有皇帝沒有凰后，這事兒當然也不了了之。

　　蘇季青叮囑一番之后讓管事們各自回去干活，崔管事的干兒子留下來繼續(xù)匯報今日清點的情況。因為宮里人手足，豐和園已經(jīng)全部清理干凈，已經(jīng)按照要求用包白布都抱起來了。

　　丟失財物的院落有三間，都是紅香負責管理，現(xiàn)在所有相關(guān)人員全部抓到慎刑司審問。

　　同時他還帶來了放宮人出宮的章程：首先是到了年紀本就該離開的一批人，按照工作的年限，每多做一年，便多發(fā)三月俸銀。其次是到了年限卻不愿離開的，根據(jù)往日的表現(xiàn)，若是表現(xiàn)良好可以留下來，每年考察，俸銀不變；若是表現(xiàn)不好，就是想要在宮里混吃混喝，那就直接趕出去，這兩年多發(fā)的俸銀也一并討回來。

　　還有就是沒到年限的，也進行考核，能力好的留下，安排工作；能力差的也一同趕出去，不給任何賠償。

　　“挺不錯的，就先按照這個法子去辦吧?！?p>　　“是?！?p>　　處理完這些，蘇季青總算是得閑，拿起《太祖實錄》細細看起來。她發(fā)現(xiàn)這個朝代之所以和她所了解的歷史有所不同，很大部分在于這個開國的女皇帝。

　　她似乎和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卻又不像，她比自己更加寬容開明，像是同性之間的感情，對于蘇季青來說就有些接受不了，但她卻在立國之出就明確表示感情是不可勉強的，只要雙方心甘情愿且合理合法那么任何人不可以阻止。

　　還有這個朝代的稅收制度也相較完善，譬如對于商人的征稅就是不一樣的，而且實行超額疊加制度，同時也是因為對商人收稅的原因，燮朝的財富要遠遠超出蘇季青所知道得任何朝代。

　　蘇季青越看越覺得，這個開國皇帝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或者她來自中華呢？不知道是哪個時候的中華大地，那時她的祖國是否安泰？

　　“栩栩？”

　　蘇季青回過神來，宇文京墨撫摸過她的面頰，上面冰涼的觸感讓他皺起眉：“怎么看著書發(fā)呆？”

　　“在想事情?！碧K季青把書本合上，“你都處理完了？”

　　“剩下的都是請安折子，就不看了?！庇钗木┠辉谝獾恼f道，他捧著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說出來我聽聽？”

　　“無非就是今晨的命案?！碧K季青自然不會把真相說出來，她任由宇文京墨牽著往外走，“我在想，能讓紅香轉(zhuǎn)變的只怕是個人。”一個填補了她空虛內(nèi)心的人。

　　“紅香有對食？”

　　“明面上沒有?！钡降紫抡l知道呢？

　　“按照你的猜測，是這個人讓紅香偷東西，也是這個人殺了紅香滅口的？”

　　“根據(jù)紅霞說的，紅香近半年來才逐漸恢復(fù)過來，而慎刑司那邊問出來，最開始發(fā)現(xiàn)丟東西的宮女也是從半年前發(fā)現(xiàn)東西不見的。”

　　這就對上號了，現(xiàn)在唯一的難點就是，那個人狠心薄幸的人到底是誰。

　　宇文京墨聞聲回頭，捏著妻子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我在你眼前呢，你就當著我的面想別的男人？”

　　蘇季青眨眨眼，不明白這飛醋從哪兒來的，她從他手里奪回自己的下巴：“我在想案子?！?p>　　“你預(yù)計那個案子是野男人做的?！?p>　　蘇季青忽然閉起嘴，不回話。其實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她發(fā)現(xiàn)宇文京墨平日里看著溫文爾雅，但有的時候會出現(xiàn)孩子脾氣，就譬如剛才，也不知道哪里來飛醋就亂吃。

　　蘇季青反握他的手，仔仔細細的看著：“阿墨，你這般沒有自信的么？這天底下的男子哪個比得上阿墨呢？更何況是那種負心薄幸之人?！?p>　　“在我心中啊，阿墨無人能及。”

　　三言兩語哄得宇文京墨過了這茬，兩人也走到仙人承露臺來。秋日的下午總是炎熱，宇文京墨自己本身就是個大火爐還喜歡抱著人不撒手，所以蘇季青格外貪涼。仙人承露臺就是她長待的地方。

　　蘇季青把所有的事件串聯(lián)到一起，用桌案上的茶具當做演示物：“紅香負責偷出來，交給那個神秘的對食，而那個人要么自己隨意出宮要么就是和人合伙分贓。”

　　“崔掌柜說，查抄紅香的物品，并沒有貴重的東西也就是說，銷贓的錢，紅香沒拿到或者是暫時沒拿。”

　　宇文京墨抱著蘇季青斜靠在美人榻上，修長的手重新取來一個杯子放下：“偷了東西自然是要賣出去的，不然留在身邊肯定是個禍患。宮里還是要查，宮外也要查，京城里膽敢接手宮中物件的當鋪不多?！?p>　　“那就兩頭堵了？”

　　“嗯，兩頭堵。”宇文京墨的低頭親吻妻子的脖子，“我明日跟刑部說?！?p>　　他翻身把妻子壓在身下，剛想吻下去就聽到玉瑞在假山下頭喊：“殿下！堂先生來信了！殿下！殿下……”話沒說完就別人捂住嘴拖走了。

　　宇文京墨閉了閉眼，心想自己早晚要宰了那個沒規(guī)矩的小丫頭，再看向牧云栩捂著嘴笑盈盈的樣子，俯身親她的額頭：“你就寵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