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則逸握緊手中的長命鎖,凝重的眉頭一直沒有展開。張元已經(jīng)來信告訴他一一來峽州找他的事情,他還沒有想好要怎么面對她。
一童子跟了出來。
“郎君,你只需照著內(nèi)心所想而動必能得償所愿。”
“你師父跟我說的?”
童子點點頭。
“謝謝?!睆垊t逸終于笑了一笑,把長命鎖收回懷里,“我走了,謝謝大師?!睆垊t逸往屋里做了一個揖,走了。
露晚在屋角視線遮蔽處聽到了童子與張則逸的對話,可惜還是來遲了一點,要不然就能聽到長命鎖的秘密了。露晚給無為傳了信,讓他把這隱士給弄回去不就解決了。
張則逸在一間客棧落腳下來,他還是要點時間才能去見一一。
露晚跟進客棧。
“客官,您這是做什么?”雜役對著露晚扔出的銀子道。
“你只要按照我說的來做,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露晚示意雜役靠過來耳朵。
露晚在雜役耳邊耳語了兩句,雜役收了錢走了。
張則逸呡著茶,眼里的視線似乎沒有落到茶上,手里的劍緊緊的握著。
“客官,你點的牛肉和莼菜羹來了,請慢用?!眲倓偰请s役把菜端上來。
“這是給你的賞錢?!睆垊t逸把碎錢扔給雜役。
“謝謝客官,您慢用?!蹦请s役拿著錢開心地退下。
張則逸拿筷子翻翻牛肉,又翻翻米飯,無甚胃口,把手里的筷子擺了下來。
“這菜里怎么有蟲子?”張則逸出聲道,雜役聽到趕緊過來。
“不可能,我們小店一向干凈?!彪s役趕緊過來瞧。露晚眼看著小計就要失敗不由得緊張起來。
“嘿!這點雕蟲小技你也好意思拿出來?”無為拍了一下露晚的肩膀,露晚被嚇了一跳。
“他武功不咋地,直接上前動手還能省省麻煩?!?p> “你莫不是傻?!”露晚白了無為一眼,“要是他認出我來我還怎么留在娘子身邊。”
“好像你之前也暴露了吧?!睙o為搖頭,“看來還是要我親自上了?!?p> “你可別沖動。他是認出來我會武功,但是我也答應他保護娘子,所以他現(xiàn)在對我定不會怎么樣,如果他知道我們對他的長命鎖感興趣,你說他還會留我嗎?你別忘了,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鎖的秘密,難道你能去把寺廟拆了逼老和尚說?”露晚拉住無為。
“我上,你看著就好。”無為甩開露晚的手。
正當雜役認真檢查菜品的時候,一把利劍從他的臉龐呼嘯而過。張則逸反應迅速,一把把雜役往后拉,雜役一屁股坐到地上,劍插到了柱子上。
無為飛身而出,拔劍反身向張則逸過來。張則逸劍一震地,出鞘迎戰(zhàn)。
兩人就在客棧里打了起來。老板見此狀,趕緊跑出去報官,眾賓客也紛紛從客棧逃出,有一兩個好事者在窗外偷偷圍觀。
張則逸雖然不曾看清這人的面容,但憑他使出的招數(shù)他可以認出來這人就是無為。上次他假扮蘇子琻的事情還沒跟他算賬沒想到今天有遇見了他,來者不善。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功夫恐怕不足以抵擋無為。
張則逸挑起桌上的酒壇子向無為飛去,無為以劍相擋,壇子當時“嘩”地碎了一地。
張則逸在壇子碎開飛濺之際,使劍向前刺去,無為一個反身躲了過去。張則逸連續(xù)舞劍刺去,無為一一躲閃。連續(xù)幾十招過后,張則逸逐漸處于下風。眼看無為的劍就要到張則逸的胸口,一一忍不住出了手。
一一的劍一下子挑開了無為直至張則逸胸口的劍。一一的到來讓無為措手不及。一一的劍直指無為心臟。
一一冷笑,這一笑,無為一分神,被一一劍指著押到了地上。張則逸長身玉立在一旁,氣息很是勻稱。要不是知道張則逸武功的功底,一一都懷疑他沒有用盡全力。露晚見狀不妙,正在想要不要出手去救無為,這時候一人飛身而出。露晚定睛一看,這身影著實熟悉,就是隔著面紗不敢確認。
一一正面對著無為,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背后的情況,幸好旁邊的張則逸還留了個心眼,顧著后面。張則逸把一一一把拉到懷里,轉(zhuǎn)身護住一一。隨即又轉(zhuǎn)身挑劍擋住那來人。無為趁機拾起劍,與一一再次打了起來。這次二對二,一一和張則逸一時間處于下風。露晚仔細一瞧,基本確認下來那人的身份,估計用不著自己,就徑自上馬走了。
一一與張則逸背對著背,一人面著無為,一人面著蒙面人。
“裴洢,有機會你先走,他們找的是我?!?p> “我也找的是你?!币灰晃站o手中的劍,“我可不怕他們。”說完一一率先沖了出去。無為攔著一一,兩人劍鋒相向,對向貼面而過。
張則逸也與那蒙面人打得難舍難分。蒙面人的招數(shù)他都沒有見過,不知是何門何派,不過這人竟然這時候出現(xiàn),應該就是和無為是一伙的,如果是為了長命鎖來的,只要等下坐收漁翁之利就好,根本沒有必要救無為。
一一翻身躲劍,眼看就要碰到躲在一旁的雜役,一一只好強硬的使自己偏向一旁去。剛好堵到了蒙面人的劍口下。張則逸見狀不妙,一個急沖到了一一前面,劍刺到了他的肩胛骨,一時間他的青衣濕了一大片。
一一慌張的抱著他一個轉(zhuǎn)身,掠到了一張桌子后面,一一出掌將桌子擊到那蒙面人身上。蒙面人一劍已將桌子劈開。眼開著兩人處于劣勢,那蒙面人卻翻身和無為過了幾招,兩人似乎就默契的離開了。一一來不及細想這其中的緣由,他扶起張則逸,看著他痛苦的表情,突然心里一緊,他這一劍真的是把一一的心徹底偷走了。
“你怎么樣?”
張則逸皺著眉頭,冷汗直下。
“我馬上帶你找大夫。”一一慌張喊道,“掌柜的!幫我找大夫過來!快點!”一一的喊聲近乎命令。
掌柜的躲在一旁也看得慌了神,一時間不能及時回應。
“掌柜的,你是要我拆了你這店嗎?!”
掌柜的這才反應過來。
“好好!我這就去?!闭乒竦牧ⅠR跑出去找大夫。
張則逸看著一一慌張的表情突然笑笑,“第一次見你這樣生氣?!?p> 一一邊扶起他邊小聲道:“你說什么?”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這點小傷死不了人?!睆垊t逸說完就暈過去了。一一抹掉眼角的淚水。
“我……我來幫你……抬他上樓上的房間。”雜役過來結(jié)結(jié)巴巴。
“謝謝?!?p> 一一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了張則逸的腰帶,去了兩層外衣之后,露出了張則逸結(jié)實的胸膛,一一紅著臉給他擦拭傷口。就當一一要抽開自己的手時,張則逸一把抓住了她。
“不要走?!彼穆曇粑⑷鯀s清晰。
一一反握住他的手。
“我不走?!币灰话衙磉f給雜役,“你去看看大夫到了沒有,怎么那么久?”
雜役接過毛巾退出房去。
一一看著張則逸煞白的臉,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
大夫來看了張則逸的傷勢,并無生命之憂。一一放心下來。
“我這里有幾服藥,你煎水讓他服下。雖然傷口不算深,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些日子可莫要再舞刀弄劍?!贝蠓蚍愿赖?。
“好的,我知道了?!币灰话言\金付了,又送大夫出門。隨后叫了筆墨紙硯,給四哥寫了一封信,告訴裴煜她在客棧遇到的事情,說會晚一些回去,不必擔心。
一一剛下樓想要送信,衙役便來到。
“娘子,聽說這里出現(xiàn)了斗毆,店主報了官,我們需要調(diào)查一下?!毖靡酃笆謱σ灰坏?。一一把信交給雜役,“你先幫我把信送了?!庇洲D(zhuǎn)身對衙役道:“自然是配合的?!敝皇桥浜夏銈?,你們也不一定會查得出來誰干的。
一一微笑道:“其實,那兩個人之中我認識一個,其中一個是七皇子的手下無為。另外一個我沒有見過,也無法確定他的身份。”
“那……”店主一聽,七皇子,他哪里惹得起,這小店今天的損失看來只能自認倒霉了。
那些衙役一聽是七皇子的手下自然也是面露難色,早知道就不要出這趟差事了。一一知道他們在想什么,要他們?nèi)ド罹恳膊豢赡堋?p> “掌柜的,你看這樣行不行,今天店里的損失算我的,今天的事情就這樣算了,我也不追究那人的錯,我不報官,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解決,您看可不可以?”
掌柜的和衙役們巴不得一一不追究,都笑著說好。
一幫人散了之后一一終于可以回去看張則逸了。他還在昏迷當中。一一打算把他帶血的衣服拿去丟掉,剛拿起來,衣服里掉出來一張紙。一一好奇撿起來看看,展開之后臉都綠了。這張則逸究竟想干什么?!
一一決定自己解決他們之間的疑慮,這個時候不能讓裴煜知道,如果讓裴煜知道這紙里的秘密的話,裴煜非要宰了張則逸不可。于是一一只能再趕緊修一封書信,告訴裴煜他們已經(jīng)動身回官驛,叫他不要再尋來。
一一站在窗前,看著圓圓的明月。她以前就經(jīng)常在這樣美好的月光下偷偷跑去找?guī)煾稻殑?。第一次遇見張則逸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月光,但一一記得很清楚那萬家燈火,那樣美,像是天上散落在地上的漫天星河。
張則逸痛得醒轉(zhuǎn)過來。他輕聲呻吟了一聲,一一正出神,沒有察覺到。張則逸看她如此,不忍打攪,只默默的看著她的背影。該怎么說她才會原諒他呢?
一陣微風吹來,雖然已是盛夏的夜晚,卻也有一絲涼意。一一把窗關(guān)上,轉(zhuǎn)頭看見張則逸的目光。
“你醒了?”一一趕緊過來給張則逸倒了一杯水。
“大夫說你沒事,多休息就好。”一一把水滴到張則逸的嘴邊,給他潤潤唇。一一冰涼的手指觸到張則逸軟軟的唇上時,張則逸心里一動,把住了一一手。
“不要緊,我自己來。”張則逸接過茶杯,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一一,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睆垊t逸拉住一一的手。
“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你好了以后再說?!币灰话褟垊t逸的手推開。
“今天看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去吃點夜宵,今晚為了照顧你我還顧不上吃東西?!币灰恍π?,走出房去。
張則逸看一一的樣子,知道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往上提提被子,瞬間才意識到,衣服被換了。那么……她看到了?
張則逸從未如此心慌,就算是以前訓練時,最后的廝殺,他也能在那一刻保持鎮(zhèn)靜,可是現(xiàn)在他就是很慌很害怕。
一一一個人在樓下喝著清酒,菜也沒有動一筷子。
“娘子可還是為今天的事發(fā)愁?”雜役過來道,“我這里倒是有一點線索?!币灰粚θ舜蠓剑o了不少賞錢這人,加上他心中有愧,自己想向一一吐白今天有人收買了他的事情。
“說?!币灰环畔戮票?,神志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今天,有一個娘子給了我一錠銀子,叫我在受傷那位郎君的飯菜里下蒙汗藥。我……因為貪心,所以……但是!郎君,沒有吃那些飯菜,我保證!”
一一用冷冷的眼神看著雜役。
“這是那一錠錢?!彪s役把錢給一一。
一一接過,看了看,扔回給雜役。
“沒有別的了?”
“沒有別的了?!?p> “你不說那人的身高外形,我怎么找人,你給我錢干什么?”一一長嘆一口氣。
“哦,哦!”雜役一時緊張,竟然忘記自己要說這么重要的信息。
“那人比娘子高些許,聽口音應該是從洛陽來的娘子。可是她帶著幕離,我看不清楚她的臉。娘子,我能知道的就這么多了?!彪s役小心翼翼道。
“說了跟沒說一樣,吶!”一一又扔給那雜役一錠錢,“你給屋里的郎君端一盆熱水上去,還有把熬好的藥也給他端上去,這次可別下藥了!”
“給小子一百個膽小子也不敢了?!彪s役拿著錢退下。
一一自己一個人繼續(xù)喝著酒。洛陽?想要張則逸身上的東西的人一抓一大把,這可怎么確定是誰?
裴湫和立蓮兩人到了一家農(nóng)莊,兩人看著陌生人不由得有點害怕,可是又不能露怯。于是裴湫佯裝大膽道:“我們是來借宿一晚的,不知道可否行個方便?”
“可以?!濒~泡眼的仆人回道。
“我們就住一晚立馬就走,對了我們會給你們錢的,我們不會白吃白住的?!绷⑸徚⒓锤铰暤馈E徜信雠鲞@丫頭的手,怎么能跟別人說他們有錢呢?如若人家產(chǎn)生什么想法可怎么辦?
“放心,我們不收錢。”魚泡眼仆人笑道。
兩人被領(lǐng)進莊園內(nèi)。
這莊園黑漆漆的一片,不似是有人住。
“你們的莊主這么晚都不讓點燈的嗎?”裴湫問道。
“我們莊主比較節(jié)約?!?p> 裴湫尷尬笑笑,“是嗎?”
立蓮在后面,拉住裴湫的衣角,裴湫大膽往前走,可不能讓自己的侍女小瞧了自己。
屋里也很是黑暗,只有微微的月光可以看清房子里家具的影子。
“兩位娘子等著,我去掌燈。”魚泡眼仆人說完就走了,留下裴湫和立蓮兩人在這暗黑清冷的屋子里。裴湫反過來抓住立蓮的手。她以前從來沒有在這么晚自己一個人出門過,還是自己一個人待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
燈來了,地上印著裴湫立蓮還有另外兩個人的影子。裴湫背后一涼,不敢往后轉(zhuǎn)身。
“裴大娘子?”那高大的影子出聲道。
裴湫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一時間愣住了。
“長孫將軍?”裴湫松了一口氣,“你怎么在這里?”
“我過來辦點事情?!碧K子琻答道。
“那你怎么不帶多幾個侍衛(wèi),這么晚了……不要緊?”
“沒事。要不今晚兩位娘子就住我們隔壁吧,這樣有什么動靜我也好第一時間照顧到兩位?!?p> “謝謝將軍?!眱扇私K于放下在農(nóng)莊住下。
張則逸見一一長時間沒有回來,子時已過,不由擔心。張則逸忍著痛,披衣下樓來尋。只見一一已經(jīng)醉倒在桌上。張則逸在一一身邊坐下,把身上的外衣脫下披到一一身上。她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像只睡著的小貓一樣乖??粗t透了的臉,一時動情,情不自禁的靠了過去。她的嘴里吐著酒氣。一一晃了一下頭,一下子嘴唇輕輕碰到了張則逸的臉上。張則逸也似喝醉了一般,臉馬上燒了起來,身體也很快隨臉燒了起來。他轉(zhuǎn)開頭,視線落在遠處,不敢再看一一,他輕輕抓住衣角的手卻出賣了他的身心。門外的月光真亮,就像他第一次見她的那一天一樣亮,也像第一次見她那一天的一樣溫柔。張則逸抿嘴笑笑,但隨即又苦起臉來。張則逸視線再次落到一一白里透紅的臉上:一一你可會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