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瓊英的初中安靜順利的如同沒有青春期一樣。
她在父母眼中依舊是順從懂事的乖寶寶,在家里依然話不多。
她是同學(xué)眼中的模范人物,成績優(yōu)秀,樂于助人,善良溫順,樂觀開朗。仿佛是個完美的存在,卻不招人嫉妒。
她是老師眼中的謎樣人物,初中生,十三四歲,正是最叛逆、最不可理喻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一個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學(xué)生,老師們心里總會打鼓,這孩子,不是藏著什么秘密呢吧?
文瓊英確實藏著秘密,她心里藏著一個男孩子。他叫林蔚然。
林蔚然比文瓊英高兩個年級。文瓊英一進(jìn)初中,他就在初三緊張的備戰(zhàn)中考了。
文瓊英習(xí)慣每天提早半個小時到學(xué)校,以防萬一。每次她坐在校園的長廊上安靜等待的時候,總會看到一個個子高挑的男生,捧著書在旁邊。有時他讀英語,字正腔圓的讓文瓊英羨慕不已。有時他背課文,想比英語來說,語文課文真心要了他的命,尤其是文言文。有時文瓊英斷定他看的是小說,那認(rèn)真勁,一點都不一樣。
文瓊英喜歡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個身影,早晨的陽光總能營造出夢幻迷離的光影效果,美輪美奐。
可惜這個身影每天總是以看書開始,五分鐘后就會放飛自我。有時候他會引吭高歌,文瓊英不聽流行音樂,也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只是覺得好聽。有時候他會抱著籃球在旁邊的空地上輾轉(zhuǎn)騰挪。有時候他會從書包里掏出來一個小本子,認(rèn)真的在上面涂涂畫畫。
文瓊英每天看似低著頭讀書做題,其實是在偷偷的注意著他。她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在哪個班,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每天早上的相會而已。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十月的天氣特別好。
中考開始有了不同的要求,需要每位同學(xué)體育達(dá)標(biāo)。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決定,每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大家必須到操場活動,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在教室里坐著。
這時候,最瘋狂的就是那些酷愛體育運動的男生了,整個操場上都是他們的身影,踢足球的、打籃球的、打乒乓球的、跑步的…
球類運動永遠(yuǎn)是促使陌生男生迅速熟絡(luò)起來的好工具,于是各種友誼賽總是不間斷的進(jìn)行著。
俗套吧,也沒辦法,就是籃球賽,讓文瓊英第一次在早上的時間外,在長廊的地點外,見到那個晨光中的身影。她從來沒有認(rèn)真看過這個男生的臉,她怕自己盯著人家看,很尷尬。但是她一見到那個奔跑跳躍的人,立刻就確定,是他沒錯。
文瓊英的心里,有欣喜,有驚慌,有緊張,還有期望。她偷偷用大拇指摩擦自己的其他手指。
“文瓊英?”是個不確定的聲音。
文瓊英轉(zhuǎn)頭,她身后是一個短頭發(fā)、身姿爽利的高個女生。
“真的是你啊!文瓊英!”女孩立刻笑起來?!拔以趯γ婵粗拖衲?,這么多年,你都沒怎么變!”
“呃,你是?”文瓊英也笑一笑,她沒認(rèn)出來眼前的姑娘。
“嗨,”高個女孩一拍她肩膀,“我是駱遠(yuǎn)君?。≡蹅円黄鹕系挠變簣@。還記得不?”
“??!是姐姐!”文瓊英也高興,拉著駱遠(yuǎn)君的手,晃來晃去“姐姐你也在這個學(xué)校上學(xué)?”
“是啊,我初三了,你是不是剛初一?”
“是啊,我才剛上初中,姐姐你馬上又要成為高中生了。我才剛來,你就要走,真是可惜。要是能跟上姐姐的腳步就好了!”
“著什么急,你很快就跟我一樣啦!初中比小學(xué)過得可快多了,一眨眼的事…”
姐妹倆一邊聊著這么多年來的事,一邊看著場上的籃球賽。
忽然,駱遠(yuǎn)君大喊一句“林蔚然,你又不進(jìn)球?”
晨光里的男孩一笑“駱遠(yuǎn)君,下一個就進(jìn),你看著!”說著左沖右突,搶到籃球,隨手一拋,完美的三分。然后邊跑邊歪頭看看駱遠(yuǎn)君,笑的眼睛彎起來。
文瓊英第一次正面看他的臉,只記住了那個笑容和他的大白牙,還有“林蔚然”這個名字。
駱遠(yuǎn)君伸手做了個打人的姿勢,“哼,好好打你的球?!?p> 然后回頭沖文瓊英笑笑“林蔚然,我同班同學(xué),就愛耍帥,欠抽!”
文瓊英點點頭。
以后的日子里,文瓊英總會在操場上碰到駱遠(yuǎn)君,兩個人也總是一邊聊天一邊看林蔚然打球。
文瓊英沒有跟林蔚然說過話,她也沒跟駱遠(yuǎn)君打聽過林蔚然。駱遠(yuǎn)君壓根就沒有一天不提到林蔚然。
林蔚然又惹老師生氣了。
林蔚然又考第一了。
林蔚然上課睡覺被罰了。
林蔚然不好好給她講題,還說她豬頭。
林蔚然又遲到了。
林蔚然搶她的東西吃,還說要幫她減肥。
林蔚然下課又跟別的班的女生打鬧了。
等等等等…
文瓊英總是靜靜地聽駱遠(yuǎn)君發(fā)著牢騷,聽著活在她嘴里的那個林蔚然。
文瓊英知道,這個姐姐喜歡林蔚然,卻表現(xiàn)得好討厭林蔚然,多矛盾,這才是正常女孩子的樣子吧!不像自己,自己的心事永遠(yuǎn)只有自己知道。她偷偷羨慕駱遠(yuǎn)君,不因為別的,只因為這份大方不做作。
冬去春來,夏天的腳步也慢慢近了。中考結(jié)束了。
本以為再也不會在早晨看到的男孩,竟然又出現(xiàn)了。
林蔚然走到文瓊英身前,站定。
文瓊英的心撲通撲通,就快跳出來。她明顯覺得自己大腦充血,臉上火燒火燎起來,不用問,臉一定紅的要死。
“文瓊英?!绷治等惠p輕但堅定的說出她的名字。
文瓊英輕輕嗯了一聲?!傲郑治等??!?p> 林蔚然在她身邊坐下來。文瓊英覺得他應(yīng)該是在看自己,她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只能手腳僵直,一動不動。
“謝謝你!”林蔚然說。
“嗯?”文瓊英驚訝,歪頭,第一次在晨光里看林蔚然的臉。
“我是說,謝謝你這一年每天早上都來陪我。”
“我沒,沒有?!?p> “嗯,我知道你不是特意來陪我的。要不你也不能一年都不跟我說一句話,也不問駱遠(yuǎn)君?!?p> “其實,不是…”
“雖然你不是特意來陪我,但你每天早上確實在這,這跟陪沒什么兩樣?!绷治等灰恍?,文瓊英又被大白牙閃到了,連忙低下頭去。
林蔚然接著說“你第一次出現(xiàn)的那天,我跟我爸大吵了一架,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穿什么衣服上學(xué)而已。他是個老學(xué)究,毛病多的很,這不行那不行的,真是!”
文瓊英輕輕笑出聲來,林蔚然的爸爸是學(xué)校的教導(dǎo)處主任,總是一板一眼,明明才不到四十歲的年紀(jì),竟生生像五六十的老頭子一樣作風(fēng)。也是難為了林蔚然。
林蔚然看她一眼,也笑起來“我家就在學(xué)校后面家屬院,從小學(xué)我每天早上就在這里了,大部分時間是看書的。那天我看見你,穿著特別符合我爸要求的衣服走過來,特別生氣?!?p> 文瓊英怔了一怔?!拔?,穿的很老氣嗎?”
“哈,那個,倒也不是?!?p> 文瓊英沒說話。
“你穿衣服的顏色都,不那么鮮亮而已。嗨,不管怎么說那天我就沒好好看書,在旁邊一直唱歌,還故意唱跑調(diào),結(jié)果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氣死了!”
啊?唱跑調(diào)?文瓊英壓根沒聽出來,還覺得他的聲音好聽…
“有本事跟你爸唱歌去,欺負(fù)我算什么本事!”文瓊英笑起來。
“嘿嘿嘿”林蔚然笑起來“是唄,但我就是不敢氣我爸,才氣你的。誰知道你就跟個木頭疙瘩一樣,”
文瓊英眼睛瞪得大大的,再次轉(zhuǎn)頭看向林蔚然。
林蔚然拍了她的頭一下“看什么看,就是木頭!我要是不來找你說話,你是不是準(zhǔn)備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可能,也許,大概…是吧!”文瓊英小聲說。
“就知道!”林蔚然假裝生氣地哼一聲,從書包里拿出一摞本子放在文瓊英手上。“拿著?!?p> “這是什么?”文瓊英手里一沉,差點沒拿住。
“好東西。都是我這幾年學(xué)習(xí)的精華。現(xiàn)在都考完了,也用不上了,送你吧。聽駱遠(yuǎn)君說你的學(xué)習(xí)應(yīng)該還不錯,或許有用呢。”
“那,謝謝你!”
“謝什么,要不這些東西也是扔,送你還能發(fā)揮點光和熱?!绷治等徽酒饋?,準(zhǔn)備要走,又轉(zhuǎn)過頭來“對了,我高中會去市一中讀?!?p> 文瓊英又看到了帶著光暈的林蔚然,她說“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