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之中的亂局
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貢院，王守仁這個精力充沛的家伙今晚根本沒準備要睡覺，也沒打算臨陣復習，而是興致勃勃得和林延澤談論起了集訓營的事情。
“殿下明天回去，應該是有好戲看了?！蓖跏厝事犃盅訚烧f完這些天營里的情形，感慨道。
林延澤點頭，同時暗道徐昂的智商果然是被王守仁征用了。王守仁只憑三言兩語，就能判斷出營里的紈绔們要生事，而徐昂天天待在那里，卻都沒察覺到紈绔們情緒的變化。
可惜，王燧的狀元身份使王守仁注定了只能通過科舉步入朝堂，并且要走翰林院然后入閣的路線。王守仁要是武將世家出身，林延澤一定非常放心得把新軍整訓的事情全部交給他。
“殿下，這個參謀嚴諳，是否就是當年的魯國公世子？這個人…”周弼也開口了，他卻是有著另一番顧慮。
當年的魯國公，藏得太深了，誰都沒看出來那個一直唯唯諾諾的老國公竟然在京中布下了那么大的一張網(wǎng)，而且連一點痕跡都沒有。要不是林延澤當年和他當庭對峙，用了一些誘供的手法，嚴開現(xiàn)在可能還逍遙法外呢。
現(xiàn)如今，嚴諳雖然安分了幾年，但比起他父親蟄伏的時間之久，就不夠看了。周弼生怕他們父子相承，嚴諳身上也有一些陰謀。
如果不是前世看得夠遠，林延澤也確實不敢重用嚴諳。但前世嚴諳直到壽終，也沒有露出半分不好的苗頭，想來嚴開那些謀劃與他無關。但這種話沒法對周弼他們明說，也只好推說嚴諳在敬業(yè)莊里時已經(jīng)受過了多重考驗。
提到敬業(yè)莊，周弼的臉色突然有些怪異，猶豫了一會，才開口道：“前幾日，張大人才說致遠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過長兄了，不知小寧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周弼的父親周杞和張壽昌同在詹事府為官，兩家素來有走動，再加上現(xiàn)在周弼算是跟著張壽昌在做事，關系就更近了些?，F(xiàn)在周弼在林延澤面前說出這話來，多半是張壽昌想見女兒的怨念已經(jīng)上了天。
也是，今年開了春，張寧就幾乎住在了莊子里，也就那會林延澤去列山侯府見她時她才在張府歇了一晚，而那天張壽昌又恰巧在詹事府加班。細算起來，父女倆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有見了。
什么致遠想見長兄了都是借口。張致遠才七歲，還處在傻傻分不清楚張寧到底是姐姐還是哥哥的階段，為了避免在他那里露餡，姐弟兩人關系并不親厚。想念張寧的，分明就是張壽昌。
前幾年張寧雖然也一直忙于莊子那邊的事情，但也沒有到連著不回家的地步。再加上這段時間林延澤也在城外，張壽昌就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想象出來了。畢竟林延澤是除了張家人外少有的知道張寧真實性別的人，還有個什么亂七八糟的師兄妹的名分，落在張壽昌眼里，活脫脫一匹大灰狼。
“這個，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大營和莊子雖然挨得近，但我也還沒有到莊子上看過。不過等今兒回去，我就讓小昂去莊子上傳句話，讓小寧回家一趟?！?p> 林延澤完全沒有體會到張壽昌那百轉(zhuǎn)千回的心思，但聽到張寧有段時間沒回家，又不免聯(lián)想到了上次見時她那泥里撈出來似的樣子，竟然覺得有些心疼。
本來今天是來給王守仁送考來了，現(xiàn)在話題卻完全跑偏了。王守仁也全然不在意，只是笑著睨著林延澤，似乎看穿了些什么。
王家和張家也有走動，王守仁也是認識張寧的。要不說王守仁以后能被尊為亞圣呢，這洞察力就是不一樣。在周弼還只是覺得張家“大公子”天賦驚人，徐昂還跟在人家背后一口一個“小寧哥”喊著的時候，王守仁已經(jīng)看出來她大概不是個男的了。
生員們卯時前就要去貢院報道驗身，他們幾個在寅時就和王守仁一起出了門。以林延澤的身份，貿(mào)貿(mào)然出現(xiàn)在貢院恐怕會影響考場秩序，因此他和徐昂沒有跟著過去，但也沒有著急回大營，而是去寧國公府好好休息了半天，直到過了晌午才慢悠悠得出城。
“小昂，你先去莊子找小寧吧，讓她今天就回家一趟，然后再過幾日，她也該來營里發(fā)揮她顧問的只能了。”能走到敬業(yè)莊門口，林延澤吩咐徐昂道。
徐昂卻有些焦慮。這隔著莊子，都能隱約看到大營那邊在冒煙，顯然那邊是出事了。
雖然他現(xiàn)在大概明白了林延澤是故意要讓那幫紈绔們鬧事，但也沒想到會鬧這么大啊?！暗钕拢贿€是先回營…”
“怕什么，營地里京衛(wèi)的人數(shù)足以鎮(zhèn)壓住那幫紈绔，至多是點了幾個帳篷，出不了大事?！绷盅訚蓞s很有把握。
那邊大概是午飯的時候鬧起來的，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平息了。只見煙氣而不見火光，說明沒什么大事。
至于不讓徐昂現(xiàn)在回去，則是因為徐昂會是這支部隊的主將，還是不要讓他在紈绔們心里留下一個過于酷烈的印象為妙。
徐昂也深知憑自己的智商肯定想得沒有林延澤深遠，就乖乖地傳話去了。而林延澤直接策馬快跑起來，沖著大營去了。
本來應該是下午操課的時間，整個營地卻靜得可怕，沒有一絲聲響。就連原本門口的衛(wèi)兵和各崗哨的哨兵也不見了蹤影，空氣之中，竟然還有些許的血腥味。
林延澤沒有找人，直奔草屋去見了嚴諳。
“稟殿下，今日午餐時三連數(shù)名學員與其班長發(fā)生了沖突，進而引起了二連與三連的大規(guī)模暴動，有八名正副班長被打傷。但隨即，暴動已經(jīng)被各班排連長及一連上下鎮(zhèn)壓?？偣灿衅呤蝗溯p傷，四人重傷，并沒有造成人員死亡。另外，燒毀帳篷五頂，床鋪若干，砸壞碗碟等不計其數(shù)?！绷盅訚蛇M屋，嚴諳就一絲不茍得匯報道。
林延澤微微頷首。這個結(jié)果一點沒有出他所料，甚至受傷的人數(shù)還比他預估得少。
一連果然是最優(yōu)秀的，不僅沒有鬧事，還幫忙鎮(zhèn)壓了。而二連三連里，那些人能用那些人不行，也基本都暴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