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裂
英國公府大門緊閉著,家丁把書房圍了起來,保證不會有人能聽到里面的對話。
但書房里的英國公姐弟兩都還沉默著,英國公在小口小口地喝著茶,而吳王太妃在轉(zhuǎn)著那串不知道什么時候帶到手上的珠子。姐弟兩似乎在進行一場比試,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那英國公顯然是用錯了方法。茶水嘛,再小口,也終究是很快就喝完了。不像吳王太妃手上的珠子,品相極佳,顯然是上等的紫檀,就這么盤著,多半能捱到下輩子去。
“呲溜,呲溜~”英國公手上的大茶盞終于是空了,發(fā)出了尷尬的吸溜聲。
于是他也干脆就開了口,語氣顯得很輕描淡寫:“姐姐,我聽說你今天動用了父親留下來的死士?!?p> 吳王太妃打著太極:“噢,是有這么一回事。怎么,你是這英國公府的主人,底下的人竟然沒有知會你一聲嗎?”
英國公則是又推了回去:“姐姐也是英國公府的主人?!?p> 言下之意,卻是在指責(zé)吳王太妃明明已經(jīng)嫁了出去,卻還對娘家的事情指手畫腳。
吳王太妃輕輕哼了一聲,目光轉(zhuǎn)向了別處。
“姐姐,這件事情我已經(jīng)在調(diào)查了,馬上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結(jié)果了,你為何連這么點時間都等不了了?”英國公的語氣中有一些憤怒了。
這次張氏悍然出手,折了兩個死士是小事,關(guān)鍵是她一下子把事情鬧到了無法轉(zhuǎn)圜的地步。如果此時林延澤再想要澄清這些謠言,那就需要翻轉(zhuǎn)整個局面,也就是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不得兩立。
張銓是一個圓滑的人,雖然因為姻親,他已經(jīng)沒有辦法洗掉自己身上寧王黨的標(biāo)簽了,但他一直以來,做事做人都想盡了辦法留下余地。他只想保英國公府永享富貴,卻沒有想過要再上一層樓,因為那風(fēng)險太大了。
打個比方說,當(dāng)時徐晉安年少襲爵,人頭都不熟,張銓本來是有機會再吞掉兩成兵權(quán)的。但他忍住了,因為他不敢讓英國公府獨大,即使皇帝只是一個昏君。
張銓襲爵之后,一直擔(dān)心之前全力支持代宗的英國公府會被清算,因此他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堂堂一個國公,還是最有權(quán)勢的那幾個之一,竟然連見到一個七品小官都愿意和人家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早些年,對于他姐姐在背后鼓動寧王和吳王這件事,張銓是不作為的。他完全沒有表態(tài),也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小心地經(jīng)營著自己在京中的人際關(guān)系。但這一次張氏帶著林景淵進京,似乎輕易地打破了他苦心經(jīng)營了好多年的平衡局面。
“阿弟,你以為你做了這么多,父親當(dāng)年做過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嗎?”眼看著張銓的怒氣值升上來了,張氏才陰搓搓的問道。
張銓的怒意卻是徹底被張氏這一句話點燃了:“父親已經(jīng)把張家推到了懸崖邊上,我這么多年才勉強把張家拉回了安全的地方,可是姐姐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張家,已經(jīng)有一半伸出了懸崖!”
“若是景淵登基,張家還需要你拉嗎?景淵若是登基,張家才能得到無上榮光!而如果是宮里的那個小雜種,無論你怎么努力,只要那段往事被翻出來,整個張家,立刻就是萬劫不復(fù)!”張氏的聲音大了起來。
她年輕的時候想當(dāng)皇后,后來相當(dāng)太后,即使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被土埋了半截了,她還是想要當(dāng)上幾年的太皇太后。四十多年的執(zhí)念??!她已經(jīng)徹底瘋魔了。
張銓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姐姐,當(dāng)年的舊事本來沒有人會再翻查了。但是如果你再這么一意孤行下去,可就未必了!”
他不明白,張家已經(jīng)是國公之尊,榮光萬丈,只要這么繼續(xù)經(jīng)營下去,就可以成為大越朝最顯赫的家族了,可他的姐姐,卻為什么還是不能夠滿足。他甚至懷疑,若是真的叫林景淵登了基,吳王太妃是不是還打算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聽政,甚至打算獨攬朝綱。
“張斌,我祖母和舅公在里面嗎?為什么不讓我進去?”家人圍成的人墻外,林景淵叉著腰,對張府的管家頤氣指使地問道。
張斌心里是不喜歡這位傲慢的王府公子的,卻還是彎腰低頭,恭敬地回話道:“小公子,太妃和公爺有要事在商量。公爺吩咐過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林景淵卻是突然翻臉,揚起胳膊,用足了力氣一巴掌打到了張斌臉上,嘴里更是大聲嚷嚷起來:“狗東西,憑你們也敢攔我?我要見祖母!張銓也敢攔本公子?小爺叫他一聲舅公,真是給他臉了!”
張斌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狠厲。身為國公府的管家,他雖然甚至都沒脫了賤籍,但即使是朝中官員,也要對他客氣幾分,品級低一點的官員甚至都還要巴結(jié)他??涩F(xiàn)在一個六歲的小屁孩都敢扇他耳光了,就算這個小孩身份貴重,他也不可能沒有怒意。
只不過是王府公子,甚至都不是世子,以后也不過是一個閑散宗室。張斌絲毫不認(rèn)為,林景淵有什么資格對他這般不客氣。
“公子請。”張斌面無表情地側(cè)過身子,給林景淵讓開了通道。
林景淵嘴里嘟囔著“算你識相”,一路揉著手往書房走了過去。
他走近書房,卻聽到里面張銓在咆哮:“姐姐,您是兩位王爺?shù)哪赣H,但我不是,英國公府不是。您就這樣把整個張家綁到了你的戰(zhàn)車上,你太自私了!”
林景淵聽得心頭火起,一腳踹開了書房門:“狗東西,用你張家,是看得起你,真以為沒了你小爺就成不了大事了?沒有你張銓,小爺一樣可以當(dāng)皇上!”
接著,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張氏已經(jīng)黑了的臉色,邀功一樣地跑向她,興奮地說道:“祖母,好事啊!那個雜種,他不是皇帝的兒子!祖母,我要當(dāng)太子了,我要當(dāng)太子了!”
他今兒上街,就聽到了人們議論紛紛。他把一錠銀子砸到一個賣炸豆腐的老頭頭上,老頭就什么都告訴他了。
原來林延澤不是皇帝的兒子,他是城南一個賣炸糕的人家的孩子,被紀(jì)才人偷進宮去冒充的皇子!林景淵頓時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一下子熱血上頭,卻是已經(jīng)連理智都喪失了。
“姐姐,這就是你說的未來能提攜張家的人物。姐姐,你看到了嗎?”張銓倒是冷靜了下來,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阿弟,景淵他平常不是這樣的,他不是有意說這些話的!”張氏反而是有些慌了起來。
“吳王太妃!我張家,可不敢攀您這根高枝!”張銓的語調(diào)拔高起來。
“吳王太妃,小小的張家,可容不下您二位!請回吧!”
一會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