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亥年,六月。
冀州,黎陽縣,離著黃河不遠(yuǎn)的官道上,一支隊(duì)伍正朝縣城方向前進(jìn)。
隊(duì)伍人數(shù)不多,只有十余人,胯下都騎戰(zhàn)馬,談笑間迤邐而行。
這一隊(duì)人不是別人,正是打算返回上黨的郭磊等人。
自從陳留得了典韋為臂膀后,郭磊便辭別了高柔,一路北上,過酸棗,到汲縣呆了一段時間。
一是等韓元帶金子來交易酒水,二來則是派侯三帶酒水找高柔,將酒水賣到蜀地去,以開辟一條商道。
等忙活完了,郭磊等人便踏上了前來冀州的行程。
明年就是黃巾起義的時間了,作為張角的大本營以及主戰(zhàn)場,郭磊其實(shí)很很好奇,如今的巨鹿是一種什么模樣。
不過,巨鹿是張角的老巢所在,說遍地黃巾有些夸張,可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線應(yīng)該是八九不離十的。
郭磊可沒忘了跟唐周的齷齪,人家可是張角的弟子,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就算有典韋在身旁,也不安全。
所以,郭磊打算只在魏郡轉(zhuǎn)一圈。
從汲縣去往魏郡有兩條路,一條是直接北上,經(jīng)過河內(nèi)郡的朝歌,蕩陰,直奔鄴城。另一條路則是向東再次折返陳留的燕縣,然后北上經(jīng)白馬縣,過黃河,到黎陽縣,然后再經(jīng)繁陽縣去往鄴縣。然后經(jīng)臨漳,涉縣回到璐縣。
這一條路需要繞一個圈子。
不過郭磊再看了一番輿圖之后就決定走這條路。
不為別的,就因?yàn)檠芈匪?jīng)白馬,黎陽那都是官渡之戰(zhàn)前的交戰(zhàn)場所。
這一路走來,郭磊是感慨頗多。
魏郡,位于冀州南端,北臨漳水,南有淇水,中有洹水,還有黃澤一處水泊。是有名的產(chǎn)糧大郡。
魏郡西邊是并州上黨,西南為司隸河內(nèi)郡,南邊則是兗州的東郡,也就是說,魏郡其實(shí)位于冀州,兗州,和司隸的交匯之處。
而跟東郡的界限,就是黃河。
“都說冀州富庶,不過,如今看來,卻也是流民遍地,餓殍盈野?。 惫谡驹跇涫a下,看著遠(yuǎn)處遇到的一群流民。
從白馬過了黃河,進(jìn)入了黎陽城的境內(nèi)后,就隨處可見耕作的熟田,莊里,不過可惜的是,田地多干裂,莊稼如枯草。
莊戶殘破,里內(nèi)荒蕪。
眼前的這些流民,面有菜色,腳步輕浮,如螻蟻一般從河堤過來,有的人身上還濕漉漉的,然后,就如螻蟻一般,繼續(xù)沿著官道向北而去。
估摸著少說也得有千人之眾。
“還不都是這天旱鬧的?!钡漤f甕聲的嘟囔了一句。
這時候,田豫帶著石重從那流民處走了回來,低聲道,“郎君,這些人并非是當(dāng)?shù)氐牧髅?,而是從汝南來的?!?p> “汝南?”
郭磊兩眼微微瞇了起來,“難道也是去鄴縣的?”
田豫神情凝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郭磊心中咯噔一下。
從白馬縣的渡口過河的時候,他們就遇到了一群從荊州而來的流民,也是去鄴縣的。
如今,這群汝南來的流民也是!
事出反常即為妖,莫非……
正想著,忽然,那些流民之中有一老者倒了下去。
人群微微騷動了一下,稍微讓開了些,繼續(xù)前行。
沒有幾個人會朝著地上倒下的人看上一眼,他們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可是,腳步卻機(jī)械而執(zhí)著。
過了一會,才有一名穿著道袍模樣的人,帶了赤膊的兩人走了過來。
那兩人十分嫻熟的將倒下的老者抬到了路邊,道人正要離去,忽然扭頭看向郭磊等人。
他頓了一下,跟著隊(duì)伍就離開了。
馬元義收荊,揚(yáng)之眾,以赴冀州,郭磊隱約的想起了這么一句話,如果說先前他只是有所懷疑的話,那當(dāng)?shù)朗砍霈F(xiàn)的時候,郭磊就已然能夠斷定,這必然是黃巾所為。
說不定就是那個被稱為組織動員大師的馬元義親手安排的,這些流民,可多是青壯??!
“咱們也走吧,換條路,不去黎陽了?!?p> 郭磊可不想惹麻煩,轉(zhuǎn)身要招呼眾人上馬。
可就在這時,馬蹄聲響起,只見七八騎,直沖他們而來。
當(dāng)先一人身材健碩,面有黃須,雖是道袍打扮,可是,腰下配劍,神情桀驁,沒有半點(diǎn)修道之人的脫俗意味。
在他身側(cè),則跟著一騎大漢。
身高近八尺,坦露在外的胳膊,肌肉虬結(jié),手中拎著一柄三股鐵叉,一臉的兇相,頗為駭人。
身后的幾騎,則是持刀帶劍的兇悍之徒。
那道人到了近前,目光略微一掃,便停留在了被眾人拱衛(wèi)著的郭磊身上,顯然是認(rèn)出了他是眾人之首,開口喝道,“小郎君為何在此?”
郭磊眉頭皺了一下,“路過!”
“噢,不知從何處來,到哪里去?”道士模樣的人道。
兩眼卻有些貪婪的從郭磊等人手邊的馬匹上一掃而過。
郭磊朝著這些人身后看去,只見又有十多人正朝這跑。當(dāng)先的一人,正是適才離去的道士,身后跟著的則是一干跑的氣喘吁吁的手下。
他笑了,這道士分明是在拖延時間。
倘若沒有典韋在身側(cè),他還要先氣短三分。
可是,如今這天下猛將就在手邊,一個黃巾的無名之輩就敢跟他叫囂?不打燈籠進(jìn)茅坑,找死!
“自是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郭磊拱手道,“尊駕若是沒有什么事的話,在下還要趕路,告辭!”
“大哥跟他廢什么話!”
道士身邊的黑衣大漢突然一舉手中的鋼叉,“小子,爺爺看上你的戰(zhàn)馬了,識相的把馬留下。不然,看見那邊的大河了么?”
“那里,就是爾等葬身之地!”
郭磊看著他手腕上的黃色麻布,微微恍惚了一下。
那大漢卻以為郭磊是怕了,頓時大喜,一揮手,立即有五六人竄了過來,直接就要來牽馬!
“不要?dú)⑷?!”郭磊揉揉鼻子,有些無語道。
早就瞪著倆眼盯著他的典韋聞言頓時大喜,只見他猛的竄了出去,掄起了蒲扇大的巴掌,嗚的一下就甩了出去!
啪!
一聲脆響,只見當(dāng)先的那名漢子臉上挨了結(jié)實(shí)的一下,百多斤的身子生生的被抽出去三四米,兩腿抽搐著,不知死活!
這一下,頓時讓剩下的那幾人懵了!
可典韋卻是不管那些,這一路上,他從郭磊哪里感受到了倆字,熱情!
郭磊不僅不介意他出身鄙陋,而且,出入都帶著他,跟他聊天,陪他吃喝!
以典韋的食量,一般都得吃小半個時辰。
郭磊吃完了,就會在旁邊跟他說話,聊天,不僅不嫌麻煩,還總擔(dān)心他吃不飽。特別是典韋從田豫等人口中知道,郭林宗是何許人,郭磊跟他又是什么關(guān)系之后,典韋就越發(fā)感動了。
他早就憋著勁要報(bào)答郭磊一番了。
如今得了命令,他哪還客氣?當(dāng)即輪圓了巴掌,啪啪啪,連招數(shù)都不變,一人一耳光,十分公平的將那五六大漢齊齊的抽翻!
然后對著那握著鋼叉的大漢樂呵呵道,“就你這賊廝,也敢鯽魚俺家郎君的寶馬?還不快些下馬,過來讓你典爺爺抽上一巴掌,給俺家郎君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