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程吏又很認真的想了想姜辭同他說過的話,他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真的存在了太久太久。
久到旁人都在他的驚鴻一瞥中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而他卻依舊一成不變。
依舊沒心沒肺,依舊在大多數(shù)的時候對這個世界愛搭不理,依舊按部就班,毫無波瀾的送走一個又一個亡魂。
他也不是活著,就只是存在著,不會消失。
或許是因為從前的他從來無感于人間的一切悲歡離合,才讓日子冗長又寡淡。
而如今,似乎多了一些什么改變。
以至于,他居然開始有點喜歡這個光怪陸離的人間了。
程吏從前也不懂顧相丞的深情,一個飄了幾千年的地府鬼吏,送走了那么多的人間亡魂,除了孤獨,早就別無其他情緒。
感情這種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碗孟婆湯就能解決的存在,不值一提。
直到他遇見了一個叫胡桐的小姑娘,她每天在許愿樹下的虔誠祈禱。
程吏剛開始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她經(jīng)歷著什么,他只覺得心里出現(xiàn)了一些從前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他不懂那種情緒,也懶得去探究。
只是,他似乎有些理解顧相丞了。
他突然發(fā)覺,人類存在這個世界上,或許是因為天道輪回,不得不遵循的規(guī)律。
而作為一個不會死亡,只能一直存在著的幽靈,他們的存在或許也需要一個執(zhí)念。
有了執(zhí)念,才能在四季更迭中,變得不再那么難熬。
所以你看,顧相丞還是需要季清梔,沒了她就跟沒了魂似的。
而他,同樣的需要小胡同。
如今,或許還有姜辭。
這些,就是他和顧相丞的執(zhí)念。
一成不變的日子,從季清梔回來之后,慢慢變得不同。
而如今,原本只有他和顧相丞的相互依偎的房子里,不知不覺又多出了一個小祖宗,也就是休寧遠這個不省油的燈。
這小子經(jīng)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才能見一面,所以對于他與顧相丞來說,就等同于不得拜的街坊,也沒什么影響。
只是,多出來的這張嘴,卻讓樓上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變得雪上加霜。
季清梔家又得多添一副碗筷,來迎接每天過去蹭飯的人了。
星期一的早晨,南安鎮(zhèn)平靜安寧,人民安居樂業(yè)。
程吏與休寧遠穿著睡衣,臉都不洗,就拔腿上樓,直奔季清梔家的廚房。
眾所周知,季清梔姥姥熬粥的手藝,在南安鎮(zhèn)當屬一絕。
“希望今天早上是干貝粥?!背汤粢贿吿蜃齑剑贿吋铀俣韧鶚巧蠜_。
休寧遠不甘落后,緊隨其后到:“不,我想喝蟹肉粥?!?p> 只是,到了廚房后,姥姥沒見著,只見著了濃妝艷抹的季清梔。
季清梔一臉無語的看著程吏與休寧遠,然后揭開沒米沒油的大鐵鍋。
“我都說了,今天早上不放飯,咋還不信呢。”
一個個的,長的人高馬大的,怎么天天跟逃荒似的往她家跑。
季清梔皺了皺眉頭,沒出所料,今早依舊差了一個逃荒人,顧相丞。
就是因為顧相丞這幾天的頹廢,老季家的理發(fā)店暫時又交回到了老季頭的手里,所以今天一大早,老季頭就蹬著三蹦子上班去了。
而姥姥因為昨晚做夢,夢到姥爺在那邊過的不好,衣衫襤褸,吃不飽飯,所以一大早就和季清梔她娘親出門,去給姥爺上墳燒紙錢去了。
所以,今天早上,家里真的鍋碗瓢盆樣樣冷清。
季清梔:“顧相丞不是會做飯嗎,你們可以回去找他啊?!?p> 別的不說,顧相丞手藝確實不錯,特別是海帶湯,煮的一絕。
程吏:“怎么可能,顧相丞現(xiàn)在連飯的吃不下,哪里還有心思做飯吶,不逗呢嘛。”
至于這其中的原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肯定還是因為季清梔。
再說了,那海帶湯那么綠,看著也堵心。
休寧遠沖季清梔眨了眨眼睛,厚著臉皮:“要不然你來做吧,我們可以等一等?!?p> 季清梔揮了揮拳頭,“你想得美,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我最近減肥不吃早飯?!?p> 程吏:“一邊減著肥,一邊把自己打扮的濃妝艷抹,你想干嘛呀?!?p> 季清梔:“與你無關?!?p> 程吏:“不說我也知道,為了姜辭唄。”
休寧遠聽言,桃花眼一瞇皺了皺眉,見季清梔穿著一身極顯線條的衣服,開口損她:“換一件衣服吧,腿太粗了?!?p> 季清梔對著鏡子重新審視了一遍,“哪里粗了,活脫脫一雙小細腿嘛?!?p> 程吏依舊欠欠的語氣,跟她說到:“這不是關鍵,你打扮的再花枝招展,也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點?!?p> 季清梔:“哪一點?!?p> “你再美麗動人,姜辭也不喜歡你,到底是白搭。”休寧遠接過話茬。
下一秒,與程吏兩人愉快擊掌。
季清梔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門在那邊,你倆趕緊滾蛋?!?p> 程吏一副你越惱怒我就越興奮的表情,然后半倚在沙發(fā)上,擺了擺手,示意季清梔平復一下。
程吏:“別激動,我還有更勁爆的消息沒告訴你呢?!?p> 頓了頓,他故意壓低聲音,拖腔帶調:“昨天啊,我和姜辭出去打球來著?!?p> 季清梔皺眉:“你干了什么?!?p> 一千頭草泥馬在季清梔心頭奔騰而過,她只覺得渾身肌肉緊繃,心里七上八下。
程吏:“我什么都沒干,姜辭就一口答應了我,說以后一定會盡力照顧小胡同,連原因都沒問,就讓我放一百八十個心。”
程吏一個勁的添油加醋。
“姜辭啊,是真的好?!背汤粲纸又f,字里行間都是得意忘形。
姜辭的好,是真的好,季清梔也知道。
可季清梔卻紅了眼眶:“你胡說,我根本就不相信?!?p> 明明那天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笑得那么開心,還說她像小兔子來著,怎么可能一轉眼又決定去照顧旁人。
縱使那人是小胡同,也不可以啊。
“我知道了,姜辭肯定是敷衍你來著,一定是你太煩人了,是你的錯?!奔厩鍡d吸了吸鼻子,指著程吏,自我安慰。
休寧遠見季清梔快要哽咽,才趕忙收起了情難自禁的笑意,安慰她,“別哭啊,妝要花了。”
季清梔終于拎著包,奪門而出。
就這樣,兩個七尺男兒成功的在一大清早,碾碎了季清梔這個手無縛雞之力,情竇初開的少女的心。
只剩下程吏和休寧遠后。
休寧遠:“你說你,非把她整哭了干啥呢。”
程吏:“季清梔就這樣,動不動就嚎,你以后就知道了?!?p> 頓了頓,又狐疑到:“你這么激動,該不會跟顧相丞那二傻子似的,喜歡她吧。”
休寧遠滿臉嫌棄:“想什么呢,老子南安鎮(zhèn)扛把子,什么姿色出眾的沒見過,怎么可能喜歡她?!?p> 休寧遠夸張的抬著眉眼,又到:“再說了,她長的還不如顧相丞好看呢,我寧愿喜歡男人,也不會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