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所有人都聚在會議室做報告。
毒品調(diào)查科的楊sir邊說邊往白板上貼照片,照片下則是各種注釋。
“一周前在日光沙灘一共發(fā)現(xiàn)了三具尸體,分別是溫柏強、安小龍,還有一個無名氏?!?p> “其中溫柏強外號‘衰強’,安小龍外號‘紅蛇’,兩個人都是從小綴學(xué)的問題少年,加入社團后默默無聞,之后又被招攬進同一犯罪組織‘海盜’,聽從首腦‘二叔’的命令?!?p> “無名氏身上沒有證件無法證實其身份,也找不到犯罪記錄,從我們一直跟蹤的相關(guān)人員看,并沒有出現(xiàn)過這個人,目前推測應(yīng)該是二叔團伙對接的交易方派來的?!?p> 何家誠盯著溫柏強的照片,認(rèn)出是那個開車撞他的司機,但對于安小龍沒有印象,可能是坐在車上的人,當(dāng)時并沒有露面。
梁一凡接著說,“因為是兩組人合作,有些同事不是很清楚,我現(xiàn)在大致介紹一下?!?p> “三個月前OSCB收到線報,鴻運幫有人私下在做毒品交易,排查了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和毒品調(diào)查科在跟的一個跨國運毒案件有重疊的嫌疑人,所以兩組開始深度合作。”
深度合作四個字刻意被加重語氣,梁一凡瞥了楊志文一眼,顯然對沒有全權(quán)負責(zé)這個案子頗有怨氣,明明是自己的線人發(fā)現(xiàn)了交易情況,卻被NB截胡橫插一腳。
“就在兩個月前,我們的線人失去了消息,在他落腳的地方我們找到了由‘二叔’帶領(lǐng)的犯罪組織的船運信息?!?p> “這個‘二叔’據(jù)說早年是個漁民,長年累月的海上生活使他逐漸接觸到海運走私這塊,并且招攬人手做大生意?!?p> “梁sir,”陳嘉文插嘴,“這么說來線人失蹤跟‘二叔’有關(guān)系嗎,還是說是因為發(fā)現(xiàn)鴻運幫的涉毒?”
梁一凡沒給好臉色,“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結(jié)合之前的跨國運毒案件,鑒證科在繳獲的毒品上發(fā)現(xiàn)了一種海洋藻類?!?p> “經(jīng)檢驗后證明是只在二叔等人控制海域中生存的特殊物種,因此我們判斷,二叔的犯罪團伙曾參與過鴻運幫的毒品運輸?!?p> 線索逐漸展開,何家誠想到鬼火曾把兩個人扔進海里,可是時間對不上……
“長官,我想問一下,”何家誠謹(jǐn)慎地問,“鴻運幫參與毒品交易的,具體是誰知道嗎?”
“麻油仔的得力手下,鬼火。”梁一凡回答。
“那我們是不是先從鬼火入手,那個二叔一直躲在海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陳嘉文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看來新人的消息不太靈通,鬼火的尸體前幾天在野淙灘被發(fā)現(xiàn)了,本來順著這條線確實沒問題,但是鬼火一死,沒人主事,那批貨可能已經(jīng)落在‘海盜’手里了?!?p> 鬼火死了?何家誠不由一怔,出院后他再沒插手鴻運幫的事,甚至刻意避免接觸,因此根本就不知道這些。
“目前我們要弄清楚幾件事,一,鴻運幫除了鬼火外還有沒有人參與這件事;二,那批貨和二叔等人的下落;三,案發(fā)現(xiàn)場那個無名氏的身份,其他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梁一凡強調(diào)。
三件事都不簡單,但最重要的肯定是貨的下落,畢竟表彰的時候只會說“查獲了價值XX的毒品”“抓捕了XX個嫌疑人”,而不是打聽到了什么消息,確定了什么人的身份。
“鴻運幫涉及幫會的事,O記當(dāng)仁不讓,至于無名氏線索不足,很難查證,我建議將人手主要集中在那批貨和剩下的犯罪嫌疑人身上。”
楊志文的意思再清楚不過,O記負責(zé)鴻運幫,毒品調(diào)查科自然負責(zé)重頭戲。
“我們的線人暴露,再安排的話時間緊,不安全?!?p> “NB向來同毒販打交道,打入內(nèi)部應(yīng)該不是難事,無名氏雖然難查,但我們可以聯(lián)系下出入境,跨國案件的話外國人的可能性比較大,我的想法同楊sir一樣,著重放在貨和人身上?!?p> “梁sir說得未免……”
“楊sir的意思是……”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爭相不下,最后好不容易妥協(xié),無名氏的身份由新人何家誠、陳嘉文聯(lián)合出入境調(diào)查,梁一凡和楊志文各自帶人一個負責(zé)貨品下落,另一個負責(zé)找人,剩下的組員分明暗兩條線調(diào)查鴻運幫內(nèi)部消息。
會議結(jié)束,兩個經(jīng)驗不足的愣頭青還沒反應(yīng)過來,長官們已將他們打發(fā)出去了,查無名氏身份的事,就算隨便派個人知會一聲也可以。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壓根用不上兩個警官專門負責(zé)。
沒有一點意外,入境事務(wù)處找不到無名氏的信息,光靠一張被海水泡發(fā)的臉很難確定身份,陳嘉文使出了美男計也于事無補,反倒招來何家誠一頓嘲笑。
“哇用不用這樣啊,都是同事嘛,互相幫助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啊?!?p> 陳嘉文罵罵咧咧地走下樓梯,還不忘自夸一下,“哎早知道昨晚上早點睡,今天黑眼圈太重大概是有點影響我發(fā)揮了,你說回去我要不要買點面膜,明天再來一趟?”
一轉(zhuǎn)頭看到何家誠憋笑的表情,陳嘉文臉色垮了下來,哀怨道,“喂,要不要這樣?”
何家誠控制不住笑出聲來,“要不是你跟那個Madam搔首弄姿拋媚眼,搞得人家起雞皮疙瘩,我們也不至于這么快被轟出來啊?!?p> “嘖,我這叫為了工作出賣色相,你懂什么,”陳嘉文搖搖頭,“反正現(xiàn)在也問不到什么,要不去喝個甜湯……”
何家誠眼睛微瞇,似乎看到個熟悉的身影,只是不敢肯定,沒來得及說話就往公園方向跑去,陳嘉文見狀,知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不多話,緊隨其后。
最近大搞城市綠化,說是要創(chuàng)造宜居城市,許多地方都在施工,公園被圍欄圍了起來,但何家誠沒有絲毫猶豫跨過施工線。
穿過公園,到一處鬧市區(qū),附近有個菜市場,周圍匯集了各色商販,何家誠眼睛盯著前面,又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不敢松懈。
那個人影從一處貼滿小廣告的口子上樓梯后不一會兒,可以看到被綠植遮掩的走廊上,最里面的一扇門打開了又關(guān)上。
何家誠沒有再上前,而是靠在墻邊思考。
“看見什么了?”陳嘉文終于插上了話。
“看著像是,開車撞我的人其中之一?!?p> “你確定?”陳嘉文驚訝道,“這么遠的距離,別是弄錯了?!?p> 如果不是確定,何家誠也不敢貿(mào)然跟這么久,出事之后他才發(fā)覺自己的眼力好了很多,本來百米開外的場景略帶模糊,現(xiàn)在卻是一清二楚,仿佛就發(fā)生在眼皮子底下。
但他總不能說自己突然開了天眼,幾百米外的螞蟻背著的是面包渣還是蛋糕渣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看著像,要不報告梁sir?”
“你傻啊,又沒確定,梁sir現(xiàn)在忙著和楊sir打擂臺,萬一抓錯了人沒留下好印象,你怎么調(diào)過來?”
“說的也是,那我們怎么辦?”何家誠吃不準(zhǔn),幾個嫌疑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在,就他和陳嘉文兩個,對方手里還有槍,確實太危險了。
“這樣,”陳嘉文使了個眼色,“我們先過去看看,再做打算。”
兩人一拍即合,東張西望摸上了小樓裝作是同一樓層的租戶,一人在樓梯口,一人跑到窗子下偷看。
陳嘉文蹲著身子,假裝系鞋帶,實則隨時注意樓上樓下的動靜,何家誠躲在窗戶外面偷看,這下他百分百確定是那輛豐田皇冠上的人。
衰強被扔進后座后,這個人從車上下來換到了駕駛的位置,雖然沒看清臉,但衣服、鞋子還有走路的姿勢一模一樣。
“怎么樣?”陳嘉文見半天沒動靜,也貓著腰摸過來。
“是他。但是沒看見其他人。”
未免打草驚蛇,兩人決定先行撤退向上級報告,正準(zhǔn)備離開,房里傳來警覺的叫聲。
“誰在外面!”
二人面面相覷,下一秒陳嘉文一腳踹開房門,驚得屋內(nèi)人連退幾步,頓時不知所措。
說時遲那時快,何家誠竄進屋里,四處掃視見里面一目了然,毫無隱蔽之處,當(dāng)下使了個眼色,和陳嘉文一擁而上,只求立刻將人控制住。
亡命之徒最是兇惡,這人知道自己被抓是必死無疑,反抗也是格外激烈,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胡亂揮舞著,陳嘉文一時閃避不及被絆倒在地,眼看著刀子就要扎到胸前。
危急時刻何家誠一個擋手,將嫌疑人推了出去,配合默契的陳嘉文瞅準(zhǔn)時機一腳踹在那人胸口,二人合力,將他制服。
“你流血了。”陳嘉文抓著犯人,方才情形在腦中一閃而過。
何家誠連忙擺手示意沒事,“你看好他,我打電話給梁sir?!?p> 十分鐘后,梁一凡帶著幾名組員火速趕到,查看了現(xiàn)場確定只有嫌犯一人的生活痕跡后,命令將現(xiàn)場恢復(fù)原樣,把犯人偷偷帶回了警局。
“你們兩個干得不錯,等嫌疑人全部落網(wǎng)給你們記功。”梁一凡滿臉喜悅,連一向看不慣陳嘉文的事情都忘了。
“梁sir,這次都靠家誠,一眼認(rèn)出嫌疑人,我們才能抓到?!标惣挝内s忙說話,他知道,要靠何家誠這個悶葫蘆,等案子破了都沒人知道是誰的功勞。
“好好好,我聽說家誠受傷了?這樣,你們先去醫(yī)院,傷口處理完再回來。”
幾句話便讓人覺得梁一凡是個體恤下屬公平公正的好上司,但實際他跟歐陽坤一樣,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自己升職發(fā)財。
只是他不像歐陽坤,自己吃肉連碗湯都不留給別人,他會讓做事的人看到甜頭,覺得有盼頭。
把陳、何兩個人支開,帶著犯人回警署現(xiàn)個身,這比說什么都有用。
“我這個真是小傷,沒什么要緊的?!焙渭艺\捂著手臂,手心都是汗。
陳嘉文皺著眉,“這怎么是小事呢?流了這么多血,不包扎會死人的?!?p> 每每何家誠想找空子溜走,陳嘉文就跟個守著小雞的母雞一樣毫不松懈,最后沒辦法,何家誠只得跟著到醫(yī)院。
“護士小姐,麻煩幫我同事包扎一下,見義勇為被刀子捅傷了?!标惣挝囊惑@一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何家誠被捅到肚子大出血了。
小護士看著何家誠,白凈的臉?biāo)⒌靡幌伦兗t,語速飛快道,“你在里面坐一下,我去拿消毒工具?!?p> 護士和警察一樣,屬于難脫單人群,身邊打交道的都是同性,工作又很忙,因此經(jīng)常會有看對眼的情況,阿May當(dāng)時也是對當(dāng)警察的何強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想法才逐漸關(guān)注上的。
“哎,看來某人要走桃花運了?!标惣挝蔫屏髓粕磉叺娜?。
而此刻坐如針氈的何家誠并未感受到什么濃情蜜意,死死捂住仍能感覺到手臂上的傷口有一種昆蟲叮咬的酥麻感,似乎在逐漸恢復(fù)。
小護士依舊紅著臉,但可以看出專業(yè)素養(yǎng)不錯,十分麻利地找齊了醫(yī)療用具,回過頭盯著何家誠,小心翼翼地說,“把手放開,我看一下傷口?!?p> 何家誠看了看一臉吃瓜樣的同事和眉清目秀的小護士,把心一橫,做好了尿遁的準(zhǔn)備,剛要撒腿跑,一個人攔住了去路,接過了紗布盤。
“我來吧。”
三人一齊抬頭,何家誠的瞳孔微微震顫。
“林醫(yī)生?!毙∽o士叫了一聲,慌忙后退,像是被抓到了把柄,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
“這個病人我認(rèn)識,交給我好了?!?p> 小護士點了點頭,窘迫逃離。
“您是……”陳嘉文一臉懵,盤算著這是何家誠什么人,從沒聽說過。
“我是家誠爸爸的朋友?!绷謧ドf道。
“哦哦哦,原來是伯父啊,伯父好,我叫陳嘉文,是家誠的同事。”
自來熟的陳嘉文最會討老年人歡心,雖然林偉生保養(yǎng)不錯,完全看不出跟何強是一個年代的人。
“你好,”林偉生簡單地說了句,然后轉(zhuǎn)向何家誠,指了指旁邊的房間,“你到里面來,我?guī)湍惆?。?p> 陳嘉文想要一起進去,卻被林偉生攔在外面,“以免傷口感染,無關(guān)人員還是在外面等比較好?!?p> 門啪的一聲關(guān)上,陳嘉文的鼻子差點被撞到。
門內(nèi),惴惴不安的何家誠逃無可逃,只好乖乖坐在椅子上任人宰割。林偉生就顯得放松多了,果真像一個慈愛的長輩關(guān)心晚輩一般。
“怎么受傷的?”修長的手按了幾下消毒洗手液,指縫的死角都沒遺漏。
“出任務(wù)的時候,不小心被刀子劃了?!?p> “犯人干的?”抽出一張酒精濕巾從里到外把手擦干凈。
“嗯?!?p> “把手放開?!贝魃鲜痔祝描囎訆A起一團浸了碘伏的棉花。
何家誠不動,“其實我傷得不重,自己可以……”
林偉生拉過何家誠的胳膊,丟開附在傷口上帶著血污的紗布,擦干凈。
何家誠倒吸了一口冷氣,胳膊卻一動不動。
如果這時候有醫(yī)院的人進來,一定會看到詭異的一幕,副院長在給一個年輕人清理傷口,那個年輕人布滿血污的手臂上光潔平坦,找不到任何破口。
林偉生似乎毫不在意,自顧自處理假想的傷口,包扎好,完了還不忘叮囑,受傷的地方不要碰水,一個禮拜后就能恢復(fù)。
在門口左等右等的陳嘉文有些坐不住了,刀子捅過來的時候他真以為自己要死了,何家誠那一擋雖說沒刺中要害,但血也流了不少,當(dāng)下打定主意這個月的工資都買當(dāng)歸給他補補。
“哎怎么樣???”門一開陳嘉文就撲上去,差點撲錯人,看到是林偉生趕緊躲開,心里發(fā)怵
“沒什么大礙?!?p> “不是吧,留了很多血的。”
林偉生看了眼陳嘉文身上沾到的血跡,解釋說,“看著流血多,但實際傷口不深,過一個禮拜就好了,不會留疤?!闭f罷轉(zhuǎn)身就走了。
“喂,這林醫(yī)生什么意思?”陳嘉文一時摸不著頭腦,“這是留不留疤的事情嗎,流了很多血呀?!?p> 何家誠嘆了口氣說道,“就是字面意思。”
直覺告訴何家誠,也許林偉生不是之前想得那樣,原以為兩人今天要攤牌了,也做好了魚死網(wǎng)破的準(zhǔn)備,結(jié)果他看到自己的胳膊,一句廢話都沒有,還在陳嘉文面前幫忙遮掩。
如果他沒瞎的話,那一定是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