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府,此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府內(nèi)的燈燭已經(jīng)熄了大半,獨(dú)余幾個亮兒在陰暗處晃動著,空氣中傳來樹葉被拂的簌簌聲。
屋中,一個男子熟睡著,時不時還發(fā)出鼾聲,只不過在那影子閃過窗棱的時候鼾聲斷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沉沉睡去。
郗未若輕嗤了一聲,她都把動作放得這么大了,那人居然還不醒。
拿劍抵開門,屋內(nèi)瞬間卷入一陣涼風(fēng),可馮阮依舊只是緊了緊被子。
郗未若真是不想說什么了,她早知道這人如此懶散,就叫衷心來了,何必讓她在這廢柴上多費(fèi)力氣。
馮阮迷迷糊糊地感覺脖子有一陣涼意,不太舒服,他翻了個身,又咂了咂嘴,繼續(xù)呼嚕聲震天。
郗未若面上已經(jīng)黑得不成樣子,郗寒苒那樣一個人竟然會選這種貨色,而且秋棠也會因為他而死,她真的不明白了,就這警覺性,隨便抽出一個武者都比他強(qiáng)吧。
好吧,她也不能嘲笑別人,畢竟上一世她也是瞎了眼,才會放著千無憂去選千南徹。
“做了虧心事,你還睡得這么踏實???”
一直未醒的馮阮,耳邊忽然響起這道聲音,他大腦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脖子上那泛著銀光的東西時,他感覺渾身上下毛孔的血都在倒流。
馮阮的臉型比較小,五官也是端正精致的那種,拋去其他不談,他這一副書生模樣的溫雅確實能夠讓很多女子為之動容。
而此時的他,卻是完全沒了以往那道貌岸然的模樣,面色已經(jīng)發(fā)白,下顎不受控制地抖動著。
“你,你是什么人!”他的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了。
“告訴我誰指使你的?!臂慈魶]心思跟他廢話,冷著聲音問道。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認(rèn)錯人了?!?p> 馮阮被問得一時語塞,不可能的,秋棠已經(jīng)死了,這神秘的男人是怎么找到他這來的。
“你是想說,還是想死?”郗未若又加深了力道,那劍鋒立刻沒入他皮膚中的一寸,鮮血慢慢滲出,
“少俠饒命!少俠饒命!”脖子上的刺痛感傳來,馮阮整個人都快要哭出來了,他趔趄著起身想要往后退,可那劍絲毫不給他避讓的機(jī)會。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半跪著,臉上盡是無辜,雙手?jǐn)傞_抖動著。
“你是真以為你和秋棠的事情只有你們兩個人知道,所以死不松口是嗎?!?p> 這話一出,馮阮那求饒的動作頓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你喜歡秋棠,你難道是他的……”
該不會,這人和秋棠也有一腿,她死了,他來找自己報仇?
莫非那天秋棠出來的時候,也告訴他了,馮阮現(xiàn)在腦子一片混亂,難道這秋棠也是個水性楊花的?
郗未若冷笑一聲,這人自動腦補(bǔ)能力還真是強(qiáng)啊。“我是誰你不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如果不說,就會死?!?p> 她聲音里滿滿的森寒,那昏暗的一處偏光照在她斗笠下的輕紗上,襯得她像一個索命的修羅。
“我說,我說……”馮阮連著應(yīng)了幾遍,聲音逐漸微弱。
“啊——”一聲慘叫傳來,馮阮手中已是鮮血淋漓,他齜牙咧嘴地握著自己的手腕,掌心處還未完全聚結(jié)的魂力慢慢消散。
“你敢跟我?;樱俊臂慈粑⑽?cè)著頭,聲音里帶著致命的威脅。
馮阮萬萬沒有料到,這明明看上去才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竟然如此厲害。
剛才他提及秋棠的時候,那人并沒有否認(rèn),他以為他真的是秋棠的青梅竹馬或者是相好,一個丫鬟的相好,除了平民也就是奴才,魂力怎么能和他比,這裝扮,應(yīng)該也是唬人的吧。
馮阮剛才想到這兒,心中不禁冷笑,一個窮小子,也敢跑到他這兒來裝。
假裝答應(yīng)的時候,他迅速運(yùn)起內(nèi)力,想趁機(jī)偷襲他,那一掌是朝著郗未若心臟打去的,可誰知魂力還沒有打出,就被人一劍刺穿了掌心,元?dú)獯髠?p> 就這點(diǎn)伎倆也想算計她,郗未若的劍尖還滴著血,她將它在地上滑蹭了兩下。
當(dāng)她特工是白做的嗎,想要下暗手最起碼收一下你那飄忽不定的眼神吧。
“我,我全都說,我只求你,別殺我!”馮阮癱倒在地上,這人聲音雖然不是成熟,卻刺得他頭皮一陣發(fā)麻,從剛才失手被刺,他就知道這是一位狠角兒。
咽了一下口水,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不想知道他跟秋棠是什么關(guān)系了,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來頭,活著,就是他現(xiàn)在唯一想要的。
“秋棠,”他喉結(jié)處又吞咽了一下,努力地平穩(wěn)著自己的呼吸,卻又怕自己耽擱了時間惹急了他,急忙繼續(xù)說道。
“秋棠不是我殺的,之前有人說讓我想辦法勾搭上平國公府的丫鬟,然后他會給我一百兩白銀作為報酬,我一看錢多,這差事又比較容易,就應(yīng)下了,后來一直按照他們的指示和她信件往來?!?p> “有一次,他們突然告訴我讓我用信件約秋棠到東郊密林去,自己不用到場,我當(dāng)時猶豫了,那可是平國公府的丫鬟,要是出了事兒,我跟我爹本就小門小戶的官家再添個黑點(diǎn)兒可就難辦了?!?p> 馮阮開始賣慘起來,“我當(dāng)時也是死活不同意,可是他們說我要是不同意就殺了我,我只好又寫了一封信將她約了出來。”
“那時候我也是不知道會出什么事,所以就偷偷跟著,直到我看到有一個人代替我出現(xiàn)在了約定的地方,他一開始背對著秋棠,秋棠叫了一聲我的名字,他就忽然轉(zhuǎn)身一刀刺向秋棠的肚子,我當(dāng)時也是被嚇住了,就躲在那兒沒敢出聲。”
“后來他又給出一掌,秋棠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之后我怕惹上事兒,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府里這幾日我一直都是徹夜難眠,噩夢連篇,我也是沒有辦法??!”
馮阮聲音哽咽得不行。
郗未若就聽他在這兒講故事,眼中沒有分毫波瀾,撿著謊話中的真話聽。
威逼利誘,郗未若一眼就能看出他絕對是因為后者才答應(yīng)約的秋棠。
她摳了摳耳朵,一個大男人這副樣子可是真的叫人煩,當(dāng)然,他要是不加最后那一句,還是演得挺好的,徹夜難眠,噩夢連篇,鬼話都不敢這么說吧。
她向來不愿意拖泥帶水,要不是為了套出那背后的人,她絕不會留馮阮到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