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先生離去的這天夜里。龍城,沒有了哭聲。寂靜得可怕,就像是一片沙漠的夜晚,寧靜而凄冷。
黎明,帶來了曙光,照射在龍城之中,它帶來的卻不是生機,而是死亡,還有絕望。
血,流淌在龍城之內(nèi)。龍城,已充滿了血腥的味道。而老大,永遠也無法得知墨玉麒麟的位置了,他在顫抖,一直在顫抖,從昨夜贏先生離開,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一直在顫抖。他的汗水從背心,一直流到了腿上,冷汗,他到底怎么了?
他在害怕?
以他的武功,足以獨步江湖,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可是他還是在冒冷汗,殺完了最后一個人,他的冷汗還是在冒。
當陽光射入城中,他在凝視,凝視著朝陽,他的眼神充滿了無奈,也充滿了絕望。如同龍府的人看到他的那種眼神一樣,絕望而無助。
老大呆呆地看著朝陽,老四此時來到了身邊。老大知道他來了,所以說話了。
“我們走吧。”
“嗯。”老四應(yīng)聲道。
活著,是為了什么?
梅曉之正在想這個問題。他慢慢地走,似乎一點也不著急。他已經(jīng)報仇了,他已沒了方向。他記得葉雪說的那句話。
“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禮物?!?p> 這份禮物到底是什么,他的肩傷就是禮物嗎?
葉雪面對他時的那份慚愧,是否如同當初葉齊殺死父親的那份慚愧一樣。他若是有意毒殺父親,機會有著千千萬萬,卻絕不會選擇在劍上涂毒,這種方法太愚蠢,而且,這跟雪藏劍法相悖。
雪藏劍法和歸心劍法本來是獨立的兩種劍法,葉齊和梅萬春,他們將各自的靈魂注入了其中,在切磋之中,又交換融合,所以兩種劍法都吸取了對方的優(yōu)點,而兩種劍法的獨到之處正是葉齊和梅萬春的靈魂,他們的靈魂不同,卻都是正義而純潔的。所以雪藏劍法才能精妙絕倫,所以歸心劍法才能獨步武林。
他有些許傷感。他真的誤會了葉齊,他以前只記得母親的痛苦,如今,他見識了葉雪的坦然,也見到了葉雪的義無反顧。或許,那也是當初父親和葉齊的情感吧。而他,卻永遠失去了葉雪,這個朋友。
他想起來葉雪的囑托,他要把劍交到龍問手中,要把雪藏劍法的劍譜也交給龍問。他一定要,他明白了葉雪的決絕,也明白了他的苦心。
他落淚了。他后悔了。梅曉之擦去了眼角的那一滴淚,找了個客棧坐了下來。
“客官要點什么?”
“一壺酒。最烈的那種?!彼麑嵲谛枰粔鼐苼碜屗硪换?。
“好嘞?!?p> “我想,你肯定有很多心事?!睆拈T外走進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十分妖嬈,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散發(fā)著濃濃的女人味??蜅@锼械目腿硕级⒅?,她的身材很好,體態(tài)豐盈,豐滿挺拔,而腰肢纖細,她的步伐也很輕靈。只是她看起來還不太滿意,因為有一個人沒有看她。這個人就是梅曉之。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p> “你為什么不回答?!?p> “聽見了就一定要回答嗎?!?p> 女人說不出話了,他說的話的確很有道理??墒撬植荒芙邮?,而女人,永遠都可以不講道理。所以她妖嬈地走向前來,坐在了梅曉之的桌對面。
“你不該坐著里?!泵窌灾f話了。
“我偏偏要坐這里?!?p> “你的運氣很好,我今天不會殺人,希望你不要讓我改變自己的想法。”梅曉之的眼中放出一道寒光,讓人不自覺地打冷顫??墒沁@個女人沒有,她笑瞇瞇地看著梅曉之。
“我陪你喝酒好不好?”
“不好?!泵窌灾?。
“一個人喝,很無趣的。而且,你喝醉了,誰來保護你?”女人笑著說道。
“你再多說一句,我的想法可能就會改變了?!泵窌灾淅涞溃麤]有心思和這個女人喝酒,他只想一個人醉一回,可是目前看來,他沒有機會醉了。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看中了“華雯”,她很不簡單。所以梅曉之起了身來,就要走。
“我們一起走吧?!迸艘搽S著起了身來。
“嗆”一聲,梅曉之的劍已經(jīng)到了女人的喉嚨處。店里所有的客人都四散而去。
“你若敢跟來,我就用這把劍,割開你的喉嚨?!?p> 女人很淡定,她用兩根手指輕輕地撥開劍,臉上的笑容一絲也不減,而她的虎口處,紋著一只十分精美的蝴蝶。
“你不會殺我的。對嗎?”
“你是誰?”
“哈哈哈哈,我說了,你不會殺我的。你舍不得。”女人笑道。
“我們坐下來把酒喝了再走不遲。”女人道。
梅曉之愣了一下,把劍收回了劍鞘。他就坐了下來。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找得到你?”
“有什么人是你們找不到的?”梅曉之面無表情。
“我并不是一只烏鴉。我給你帶來的是好消息。”
“還有多久?”
“本來只有三天了,現(xiàn)在,你們還剩十五天?!迸说馈?p> “你一定很好奇,為什么忽然之間,寬限了期限?!迸私又f。
“我在聽。”梅曉之道。
“因為有個人摻了進來。而這個人,就是贏先生?!?p> “我在聽?!?p> “他知道墨玉麒麟的下落,同時,他也殺死了知道墨玉麒麟下落的龍夫人?!?p> “你說的這些似乎都與我無關(guān)?!?p> 女人吃驚了,她沒想到梅曉之的答案會是這個。她原以為,梅曉之會很開心,因為梧香山可以多保留十五天,她原以為梅曉之會害怕她來催命??墒撬龥]有想到,在此之前,梅曉之已經(jīng)歷過洗禮,那是他從沒經(jīng)歷過的一場劫難。推翻了他二十幾年來深信不疑的復(fù)仇之念,復(fù)仇之后的他,無比痛苦,卻有如重新塑羽的老鷹。
老鷹,會在達到一個年齡階段的時候,將自己的羽毛一片一片扯下,這正如同鳳凰的涅槃,待老鷹新的羽毛長出,它就能再次翱翔天際,稱霸天空。梅曉之,正如折羽重生的鷹。
“贏先生受了重傷。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然后把他的嘴撬開。”女人再不以挑逗的口吻。因為她已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花花公子。
“我的時間也是十五天?”
“沒錯?!?p> “你們都找不到的人。我能找得到?”
“你一定可以的,因為你們本是同樣的人?!?p> 女人說完這句話,就要走了,可是她看到梅曉之卻沒有動作,還準備喝酒。所以她留了下來,看著梅曉之,而梅曉之看到她留了下來,從一杯一杯地喝,變成了一碗一碗地喝。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喝。
“你不準備去找他?”
“我現(xiàn)在想喝酒?!泵窌灾f完這句話就不再說話了。他只是喝酒。不管這個女人說什么,他都不在理會。他只是很清楚地聽到了一個詞。
“涂山盟會”
梅曉之醉了,他醉得很厲害,他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他睡著了,他不必為了這頓酒買單,因為有人已經(jīng)買過了。這個人剛剛來,也喝了個爛醉,醉鬼總能明白醉鬼,所以他買了單。巧的是,兩個人同時醒了。
“謝謝你讓我給你買單?!?p> 這個人很奇怪,張口居然是這句話。請客了還謝謝別人,而梅曉之聽到也開始愣了一下。隨后他不說話了。
“有個女孩,給了我五十兩金子,讓我請你喝酒。只要你想喝,我就陪你喝,只要你喝醉了,我就得陪你喝醉?!?p> “她在哪里?”梅曉之剛問出這句話,就知道問錯了,她當然不會讓這個人知道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弊頋h搖了搖頭,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似乎還想喝。
“我現(xiàn)在要走?!泵窌灾鹕砭妥摺W頋h就跟著,梅曉之挪一步,他就跟一步,就像是影子離不開本尊一樣。
“你叫什么名字?”梅曉之問道。
“我叫雷天行?!弊頋h苦笑道。
梅曉之聽罷,吃了一驚,其驚訝程度如同吃了一坨十斤重的鐵。因為雷天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以他的穿著和言行來看,他的確就是雷天行。
雷天行,是個盛極一時的名頭,綽號叫做“雷公”,橫練十三太保,一身外家功夫爐火純青,刀槍不入。曾經(jīng)以一己之力在半年內(nèi)橫掃三十幾個山頭,就為了追殺一個人,他還有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絕技,就是金剛獅子吼,也因此他被稱作雷公。
而此時,他只是個剛醒的醉鬼。他缺的并不是五十兩金子,他缺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金葉子?”梅曉之皺著眉頭。
“是的。”雷天行苦笑著。沒有人能夠在這一片金葉子面前保持鎮(zhèn)定,除非他無知。
梅曉之不說話了。他默默地走著,他要去涂山,因為那是天下英雄聚會的地方,每七年就會舉辦一次的武林大會,他不能不去,那里應(yīng)該能探聽出贏先生的行蹤,也一定能找到給雷公“金葉子”的那個女人。他知道是哪個人,她一定會出現(xiàn)在那里,所以他一定要去。
雷公是個不怕死的人,殺過那么多人,有誰還會怕死,一個怕死的人是不會活太久的,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下來,雷公活下來了,但他現(xiàn)在卻怕的要命。
梅曉之陷入了沉思。他走的很慢,而且差一點就撞到了樹上。
“我們?nèi)埑??!泵窌灾鋈徽f到,他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