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大門突然洞開,我?guī)缀跸攵紱]想便一下滾回榻上,蘇暮羽被我扯了過去,幾乎瞬間又變回了羅華的模樣。
夜瑾年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出現(xiàn),臉色冷得像是要結(jié)冰。蘇暮羽淡定轉(zhuǎn)身看了看他,復(fù)又回頭看向我,唇角一勾,冷笑道:“小妖,這便是你愛的那個人,你的命在他面前,我看壓根一文不值?!?p> 蘇暮羽話音未落整個人便飛了出去,轟然砸在房間一角,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蘇……”我差點沖口而出,整個人一下從床上撲下來。夜瑾年一把將我撈起來,垂眸深深看了我一眼。
“瑾年,羅華君剛剛救了我,你這是做什么?”
夜瑾年將我放回榻上,語氣依舊清淡:“羅華不過一介散仙,無仙階無尊位,卻屢次在我華章宮肆意妄為,以下犯上。我不過略施懲戒,夭夭無需擔(dān)憂。”
夜瑾年今兒這一番話,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身為上位者的氣勢,可是這種凌厲的王者之氣,讓我瞬間覺得離他好遠(yuǎn)好遠(yuǎn)。
蘇暮羽踉蹌著站起來,冷笑一聲,眼里的殺氣彌漫,面上卻冷笑一聲,深深作了一個揖道:“羅華今日受教了,告辭!”
“不急,”夜瑾年撫了撫袖子,閑適地坐了下來,“羅華君交代清楚本君愛妃的病情之后,再走也不遲。據(jù)說愛妃的病情十分兇險?我倒是想問問,我這愛妃好端端的怎么就這般兇險了呢?
后面這句話,我感覺夜瑾年是在對我說。睿智如他,我這點小伎倆該如何蒙混過去?
蘇暮羽擦掉唇角的血,冷笑著接過話頭:“中了寒毒,聽聞重華君因為舊情難忘,所以在華章宮里種滿了雪玫瑰。想必這小妖是被那雪玫瑰的刺扎了,她一介凡胎,自然是受不得這寒毒侵體的?!?p> “小娘娘今兒確實被雪玫瑰刺傷過,可是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及時處理,為她化去了寒毒的。”
小若在旁插了這么一句,我的心立即咯噔了一下。蘇暮羽卻冷哼一聲,直接懟了回去:“無知獸類,她先前中的魔毒損傷了她的心脈,至今尚未痊愈,又怎受得了雪上加霜。若是你隨便施個術(shù)法便能解決問題,那還要那些個岐黃之術(shù)作甚?”
蘇暮羽這張毒嘴我看他這輩子都難逢敵手了,小若被懟得臉上青紅不定。夜瑾年則依舊冷冷地注視著蘇暮羽,我的手心開始冒汗,卻不敢動任何聲色。
蘇暮羽說完就跟沒事人一樣,不管不顧的隨意作個揖,傲慢道:“現(xiàn)在我可以走了嗎?”
夜瑾年依舊不說話,兩個人就那么對視著,膠著的視線中火光四濺,沖突似乎一觸即發(fā)。
這次我的衣襟是真的要被汗?jié)裢噶?,我完全想不出任何辦法,腦子里亂得像一鍋粥。我好怕這兩人再次打起來,上一次兩人火并的后果是兩個人都差點死了。
這一次呢?我不敢想象!
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辦?夜瑾年的袖子突然無風(fēng)自動,我僵硬的看了看夜瑾年的側(cè)臉,轉(zhuǎn)而又看向蘇暮羽,就在我看過去的那一瞬,我看見蘇暮羽的眼角微微挑動了一下。
完了!我瞬間彈起來想要擋在兩人中間,可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小心翼翼的問話:“啟稟君上……”
劍拔弩張的氣氛因著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話,奇跡般的松弛了下來。我?guī)缀蹩蘖顺鰜?,趕緊轉(zhuǎn)頭看向這個天降的救星。
一個小仙童怯生生的走了進(jìn)來,估摸著他也是看著這里的氣氛不對,但是他還是硬著頭皮問了一句,想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須稟報。
“何事?”夜瑾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小仙童立即縮了縮脖子。
“啟稟君上,天后今夜在瑤池舉行晚宴,萬望君上屆時能夠撥冗光臨?!毙∠赏f完又小心翼翼的遞上一張泛著琉璃彩光的請柬,小若立即接了過來。
“好,知道了?!?p> 得到回復(fù),小仙童立即恭謹(jǐn)?shù)赝讼氯チ?。等到眾人再回過神來,我趕緊搶先一步扯住夜瑾年的袖子,柔聲說道:“瑾年,我好累,陪我去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我自認(rèn)不是個楚楚動人型的女孩,如今為了蘇暮羽那孽障,也只好拼命裝一把楚楚可憐了。
夜瑾年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我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只能僵在那里等著他給我一個答復(fù)??墒撬湍敲纯粗遥季昧季?,才微微嘆了一口氣,將我一把抱起來,向著室內(nèi)走去。
我越過夜瑾年的肩膀向蘇暮羽遞去一個眼神,蘇暮羽卻怨毒地剜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這孽障!總是這樣恩將仇報!不知好歹!
夜瑾年將我放到床上,我繃著情緒勉強(qiáng)向他笑笑便趕緊閉上眼睛。夜瑾年似乎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視線膠著在我的臉上,逼得我?guī)缀跹b不下去。
良久又是一聲輕嘆,之后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我這才松開緊繃的神經(jīng),渾身頓時癱軟無力,眼前不由得暈了暈。
夜幕很快降臨,仙娥魚貫而入,捧著華服首飾走到我面前?!靶∧锬?,君上命我等為您梳妝打扮。”
“為什么?”
“今夜天后的晚宴,君上將攜您一同前去。”
什么?我立即愣住了,夜瑾年這是打算正式將我公之于眾嗎?一時間我內(nèi)心像打翻了五味瓶,有些喜悅,有些忐忑,有些擔(dān)憂,莫名的竟還有些恐懼。
銀白色的華服徐徐展開,仙娥們?yōu)槲掖魃蠞M頭的珠翠。這樣華麗的妝容晃得我睜不開眼睛,我晃了晃沉重的腦袋,急忙躲開她們還在不斷忙碌的手,果斷拒絕這種受罪的裝束。
“可是娘娘,這是仙家自古便傳下來的規(guī)儀,實在馬虎不得。若是因此讓娘娘有什么不妥,那我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怎么這天界的調(diào)調(diào),那么像古裝宮廷戲???這些日子她們左一個娘娘右一個娘娘的,叫得我實在頭疼。我揉揉額角,還是盡量心平氣和地堅持道:“無妨,幫我換一個清雅的發(fā)型,我今兒又不是主角,打扮得這么隆重做什么?!?p> 仙娥看我態(tài)度堅決,干脆看向站在一旁的小若。小若抿著嘴,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小娘娘還是把這些首飾戴上吧,您今兒可不一定不是主角?!?p> 說著,她走上前來將剩下的首飾一一簪入我的發(fā)髻。我的脖子瞬間一沉,心理也跟著咯噔一下,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夜瑾年并未回來與我一起赴宴,于是小若和云軒陪著我前往瑤池。夜幕中的天庭與白日不同,深藍(lán)色的天幕下,銀河遙遙的在天邊倒掛而下,飛濺的水珠在滿天星輝的照耀下,晶瑩剔透,宛若冰晶玉石四散飛躍。
圓月低垂,璀璨的星辰浮于腳下,我仿佛踩在鉆石鋪就的路面上行走,長長的裙擺迤邐在身后,頭上珠翠叮咚,這一切都華麗而夢幻,我找不到一點真實的感覺。
也許,我真的只是在做一個長長的奇幻的夢吧。我的腦子里忽然就劃過了這么一個念頭,有些可笑,也有些讓我覺得心慌。
景色逐漸變得更加輝煌綺麗,終于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見了那個夢一般的男子。銀白色的月光摻雜著星輝,灑在夜瑾年銀紫色的華服上。微風(fēng)拂過,幾縷發(fā)絲拂過他的眉眼,停在了他的唇邊。
我微笑著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替他撫平發(fā)絲,眼里心里被他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夜瑾年的神情有些怔忡,他愣愣的望著我許久,眼中似乎有些哀傷。
我被他看得有些莫名,正要開口詢問,他卻牽過我的手,淡淡道:“今夜的你,美得實在令人沉醉?!?p> 今夜他的手有些涼,我跟著他亦步亦趨地走向傳說中的瑤池。傳說瑤池是西王母的居所。瑤池上空矗立尖垂巨乳,名為【凌云鐘乳】,色彩瑰麗,下方池水平靜如鏡。
凌云鐘乳吸收天地精華,百年方得凝聚一滴圣水。圣水經(jīng)過百年過濾,純潔無瑕,瑤池之水先有圣水煉化,潔凈成云,廣布天地之間,成為天地之界。亦視為一重天。
我遙遙望去,果然看見鏡面般的水面之上,巨大的鐘乳石凌空懸掛在池水上方。巨石晶瑩剔透,有五彩華光穿透而出,經(jīng)過水面折射,將四周的景致映照得如夢似幻。
晚宴似乎早已開始,池邊的宴席上已經(jīng)坐滿了賓客,夜瑾年卻拉著我在橋上停了下來。嗯?怎么不走了?
“君上有何吩咐?”當(dāng)先引路的仙侍注意到我們的動作,停下來恭謹(jǐn)?shù)氐皖^詢問。
夜瑾年擺擺手,回頭對我淡淡道:“這里的景致絕佳,剛好可以好好觀賞妙音仙子的絕妙歌喉。等會再進(jìn)去,可好?”
“好?!蔽易匀粵]什么意見,點點頭看向宴會正中的場景。
我并未看到他所說的什么妙音仙子,只看見一朵巨大的紫晶蓮花在輝煌的燈火下,正散發(fā)著神秘而優(yōu)雅的光芒。
正疑惑間,有樂聲突然裊裊婷婷飄散而來,聲音極輕極細(xì),似是春夜里最溫柔細(xì)膩的風(fēng)在耳邊呢喃,又好像只是幾片花瓣落入流水的聲音。
正當(dāng)我無法確定這聲音的來源時,樂聲慢慢的清晰起來,隨著一聲曼妙的女聲出現(xiàn),那紫晶蓮花竟緩緩綻放開來。
花瓣垂落,嫩黃的蓮心托起一道淡青色的女子身影,夜風(fēng)撫動女子裙擺,女子皓腕翻飛,水袖輕拋。我這才明白何為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那舞姿,當(dāng)真是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
歌聲漸漸將我包裹,我仿佛被拉入一個奇幻的夢境之中。所有記憶中最美妙的聲音仿佛都被提煉出來,細(xì)細(xì)密密的充斥著周身的每一寸肌膚。
我陶醉其中無法自拔,想起小時候看到《紅樓夢》中對仙樂的描述,那時我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那樣的音樂是個怎樣的光景,如今親臨其境,我似是明白了幾分。
一曲終了,我從夢境中緩緩蘇醒?;秀绷撕镁茫也艥u漸明白今夕何夕,身處何地??墒腔厥组g,夜瑾年卻不見了蹤影。
“你們君上呢?”云軒還在云里霧里,壓根沒有聽到我的問話,小若倒是神思清明,她微微笑著朝遠(yuǎn)處指了指,我跟著看過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夜瑾年已經(jīng)坐到了宴席上。
席間仙家正在交口稱贊妙音仙子,首座上一位雍容的女子微笑著向妙音仙子伸出手來:“妙音來?!?p> 想必這貴婦便是天后了吧?妙音婀娜地走過去,剛好站在夜瑾年的座位旁邊。
“重華君,今日晚宴,本尊想著在眾位仙家面前,與你商議一樁美事?!?p> “重華洗耳恭聽?!?p> 天后緩緩站起來,牽起妙音的手走到夜瑾年面前:“重華君,你覺得妙音仙子如何?”
夜瑾年聞言眼神晃了晃,繼而垂手道:“自然是蘭心蕙質(zhì),當(dāng)?shù)闷鹛旖绲谝幻廊说馁澴u(yù)?!?p> 天后聽了滿意地點點頭,將妙音的手遞向夜瑾年:“如此,那本尊便在這為重華君和妙音做個媒如何?”
我腳下猛地踉蹌了一下,急忙抓住身旁的欄桿穩(wěn)住身形。那貴婦在說什么?距離太遠(yuǎn),我是不是聽錯了?
小若不動聲色的扶住了我,只見夜瑾年緩緩起身,唇角微微上揚:“承蒙天后和仙子厚愛。只是……重華已心有所屬,恐是要辜負(fù)天后的一番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