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容讓我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看來是剛剛的那顆仙丹有問題……
山鬼在地上哀嚎連連,它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被坑的事實,看向我們的眼神直讓我打冷戰(zhàn)。我下意識抓住夜瑾年的手,擔(dān)心這山鬼極度痛苦之下垂死反撲,那我們倆豈不是死定了?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那山鬼竟跪起來對著夜瑾年連連磕頭,口中嗚嗚哀叫,搖尾乞憐。
夜瑾年暗暗吐了一口氣,我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身體一松,壓在我身上的重量隨之又加重了幾分。即便如此,他還是又讓山鬼哀嚎了一會兒,才慢慢擺了一下手指。
山鬼渾身抽搐了一下,聲音終于漸漸停歇下來。
“如此煎熬全因你不肯馴順,我許你仙緣,自是莫大的恩惠,若你還是冥頑不靈,此等煎熬,必伴隨你永生永世。”夜瑾年的聲音明明那么溫文爾雅,可是這話語的內(nèi)容卻忍不住讓人毛骨悚然。
山鬼嗚嗚哀泣,拼命搖頭示意不敢。夜瑾年疲憊的閉了閉眼睛,只是手指一勾,山鬼便立即連滾帶爬的蹭過來,然后低頭輕輕一拱,就將夜瑾年輕巧地駝到了背上。
緊接著它又要過來拱我,我嚇得連連倒退幾步,對于它那無法直視的面容實在是難以坦然。
可是這山鬼似乎并不能理解我的感受,看我后退,銅鈴般的大眼睛一瞪就逼上前來。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蔽亿s緊擺擺手,快速繞到它的身側(cè)自己爬了上去。
我正琢磨著怎么固定自己的時候,山鬼晃了晃腦袋,然后我的眼前一花,四周的景物就完全不一樣了。
眨眼間,我們已經(jīng)高高的站在一個山坡的頂端。遠(yuǎn)處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我可以看見一些小小的如同米粒一般大小的村落。而回首看去,連綿不絕的山脈如同一幅千里畫卷一般,被我們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了后面。
天哪,這也太神奇了。這山鬼大哥是用了縮地術(shù)嗎?我感覺只過了一秒鐘??!一秒鐘!
山鬼突然抖了一下皮毛,我一個沒坐穩(wěn)便咕嚕一下滾落到地上。我去!這又是個什么情況啊,山鬼的身材極端高大,我這一摔又是一陣眼冒金星。
然而我還沒等開口罵人,身旁又是撲通一聲。我歪頭一看,靠,它居然敢把夜瑾年也給抖下來了。
它怎么突然就膽肥了?
我抬頭驚訝的看向山鬼,卻只來得及看見山鬼消失時的一絲殘影。這都是什么事?。课疫@驚喜了還沒到一秒鐘就又遭遇驚嚇,老天你是有多不待見我?
夜瑾年半天沒有聲音,不會是被摔死了吧?我默默揮走心中崩騰咆哮的一萬頭草泥馬,趕緊爬起來去扶夜瑾年。夜瑾年已經(jīng)昏了過去,只是牙關(guān)緊咬,臉色青白,情形看著很不好。
這該死的山鬼不會是發(fā)現(xiàn)夜瑾年暈了,所以立即就把我們給拋下了吧?所謂望山跑死馬,那些村落看是看得見,可是真要走過去,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呢。
我欲哭無淚的放平夜瑾年的身體,一邊按壓他的人中穴,一邊輕拍他的臉頰不斷叫他的名字。
刺激人中穴似乎有效,夜瑾年突然咳了一聲,終于悠悠醒轉(zhuǎn)過來。
“夭夭……”他的氣息很不平穩(wěn),又有血從他的傷口中滲出來,我嚇得趕緊捂住他的傷口,他卻搖搖頭,吃力的塞到我手中一個東西。
“快……趕緊把這個放進(jìn)我的傷口中……”
我攤開手掌,只見一個絲絲冒著寒氣的深藍(lán)色珠子在陽光下閃著微弱的光芒。夜瑾年的話實在令人驚悚,可是我不敢拖延,立即拆開他傷口的繃帶。
他的傷口依舊沒有絲毫的愈合,原本止住的血此時也越涌越多,我哆嗦著將那珠子放在他的傷口上,可是夜瑾年卻急促的說道:“塞進(jìn)里面!”
那樣猙獰的傷口我怎么敢把手伸進(jìn)去?!可是夜瑾年已經(jīng)痛苦得說不出話來,我又急又怕,忍不住眼淚又滾了出來。
“快!”
“好好!我這就做!我這就做!”話雖如此,可是我的手抖得像篩糠一樣,腿軟得幾乎撐不住身體。
我只好閉著眼睛憑感覺將那珠子往他的傷口里塞,溫?zé)岬难饴∥业氖?,那種觸覺,我只覺得整個頭皮都要炸開來了。
“把……珠子……捏碎!”夜瑾年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那聲音好像一萬只螞蟻同時咬了一口你的神經(jīng)一樣,刺激得我差點(diǎn)彈起來。
“什么?”我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手僵在他的傷口中止不住的顫抖。
夜瑾年似乎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突然低吼一聲:“捏碎!”
“?。。。 卑殡S著他的低吼,我尖叫一聲,手掌死命攥緊。珠子噗的一聲被我捏破,我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即把手抽出來,連滾帶爬,只想離這個血腥的現(xiàn)場遠(yuǎn)一點(diǎn)。
我瞪大雙眼驚恐的看著夜瑾年整個身體慢慢僵直不動,那被我攪到稀巴爛的傷口冒出絲絲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jié)起來,如同被速凍了一樣。
我好像做了一場噩夢,許久許久回不過神來,直到夜瑾年突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我才渾身一抖,一邊哭著一邊爬過去看夜瑾年的情況。
夜瑾年的呼吸停止了,我崩潰的看著自己滿手的血,歇斯底里的大哭起來。因為我不敢再碰他,我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冷靜和行動能力,只能像一個精神崩塌的瘋子一樣狼狽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持續(xù)哭了多久,我的世界一片模糊,沒有聲音也沒有色彩,我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漸漸枯竭,眼球干澀,嗓音嘶啞,嚎哭慢慢變成了抽泣。
“夭夭……夭夭……”
夜瑾年的聲音突然飄飄忽忽的鉆到我的耳朵里,我恍惚了好久,才擦了擦腫得幾乎睜不開的眼睛,看向夜瑾年。
夜瑾年定定的望著我,唇邊噙著一抹虛弱的笑意。我下意識看向他的傷口,但是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用衣襟將傷口遮住了。
我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剛剛受的刺激太嚴(yán)重了,身體完全不受大腦控制。
“真沒想到,你竟會為我哭得這樣傷心欲絕?!币硅赀@話有些促狹的味道,我不知道他這是想要故意逗逗我,還是誤會了什么。我尷尬的挪開視線,心里很清楚我哭成這付鬼徳行只是因為被嚇壞了。
見我沒什么回應(yīng),夜瑾年竟手一撐坐了起來。我又是一個哆嗦,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間就滿血復(fù)活了。
“走吧,這里還是不能久留,夭夭你扶我起來?!币硅暌贿呎f著一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他額上的虛汗很快便流了下來,看來他此時也只是硬撐著罷了。我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思考能力,他說什么我便照著做什么。
夜瑾年已經(jīng)勉強(qiáng)可以行走,我扶著他一步一步艱難的向著山下走。兩人走走停停,若不是我體力跟不上,我感覺夜瑾年應(yīng)該是一刻也不愿意停下來的??墒撬髅魈撊醯眠B呼吸都有些費(fèi)力。
“是不是魔族的人追上來了?”聯(lián)系前后種種,這是我唯一分析出的答案。
我忐忑的望著他,他搖搖頭,但是臉上的神色并不輕松:“暫時不會……”他停頓了一會兒,突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但是我不能冒險。”
“可是如果你的身體……”
夜瑾年搖搖頭,干脆停了下來。我望了望漸漸西沉的太陽,扶著他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坐下來。
“無妨……”夜瑾年緩了緩,看著我微微一笑,“山鬼的內(nèi)丹暫時將我的傷勢穩(wěn)住了,我雖體力上虛弱了一些,但是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內(nèi)丹?如果我看的那些個小說里說得恰巧是真實的話,那山鬼豈不是魂飛魄散了?我莫名想起了樹洞中夜瑾年那冷冷的一笑,心里又開始不舒服起來。
“那山鬼沒了內(nèi)丹……會不會死……”我望著夜瑾年眼睛,那里面很深邃,但我看不到不干凈的東西。所以,我想聽他給我一個解釋,以證明我內(nèi)心的期許。
夜瑾年回望過來,神情中帶著探尋的意思,隨后他垂下眼睛,淡淡道:“夭夭,如果我不這樣做,那么我就會死,可能你也會死。如果是這樣,夭夭你會怎么選擇?”
我說不出話來,是啊,我會怎么選?
如果我要饑餓而死,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吃掉一切可吃的生靈,如果我有反抗能力,我也一定會在猛獸攻擊我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殺死它。
我這樣矯情的問題,難道只是因為夜瑾年是個神仙,只是因為我覺得神仙便該悲天憫人,不忍傷一草一木的性命?
可是我依舊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難以釋懷,我忘不了在山鬼仇視的眼神之下,夜瑾年那一抹冷笑。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夜瑾年站起來,臉色蒼白疲憊,神情卻依然淡漠:“我喂它一顆仙丹,它還我一顆內(nèi)丹,這場交換本就是極公平的事,更何況它還得了多少生靈求都求不來的仙緣。”
他突然低頭看向我,眼里的情緒翻滾,我卻絲毫看不明白
“夭夭,神仙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