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地點選在了八大胡同的望江樓。
宴會頗為熱鬧,并未因著下午的血腥肅殺而有稍減,畢竟這可不是什么慶功宴,本質(zhì)上算是外交宴。
由于宴會是一早就定下的,所以英方代表再不情愿,也只好捏著鼻子過來,朝廷方面代表除了多羅貝勒外,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李中堂竟然也來了。
寧休來得很早,宴會還未開始,大堂已顯得頗為熱鬧。
自有人領(lǐng)著寧休到他的位置,雖說是交流賽冠軍,可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無法坐主桌,與他一桌的除了一位不清楚級別的官員外,其他都是一些武術(shù)界的名宿。
見著寧休這個晚輩,除了道聲恭喜說為國爭光之外,少不了站在前輩的高度給些“建議”,寧休都笑著一一應(yīng)著。
“......當(dāng)年神槍沙子龍一桿槍挑翻整個北境,名師出高徒,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今日打死羅虎這個孽障,真是解氣?!?p> “只是中外交流,重在交流,今日你對那西洋拳王下手太過了些,總是有些欠妥的......”
......
整桌的武林名宿中,說話最多的是兩人,一個與孫三猿老先生同是形意一門,算起來輩分來還是他師弟魏君梓,另外一個好像是練虎鶴叫做甄曉仁。
期間魏君梓基本上扮演紅臉,對寧休態(tài)度熱絡(luò),一副長輩關(guān)愛后進晚輩的姿態(tài)。而甄曉仁則總是直接對寧休提出一些質(zhì)疑,認為寧休的一些舉動,完全不利于中華武術(shù)的長遠發(fā)展。
“年輕人年輕氣盛可以理解,甄兄你就不要再過多苛求了。寧小兄弟功夫雖然厲害,可畢竟才二十來歲,在許多事情上還需要歷練,這樣吧,你從明天開始就來中華武術(shù)總會這邊幫忙吧,我手底下正好缺個位置?!?p>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雙雙黑眸骨碌碌轉(zhuǎn)中,桌子上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寧休與魏君梓身上,注意他們二人的神情。要知道當(dāng)初孫三猿死后,中華武術(shù)總會一群宿老可是有過協(xié)議,誰報了這個仇,誰便是下任會長。而且這個決定在比試前,中華武術(shù)總會便已經(jīng)派人告知過寧休。
魏君梓直直看著寧休,嘴唇微抿,等著寧休這邊的反駁,卻見寧休笑了笑,一拱手:“魏老說的是,只是武術(shù)總會我應(yīng)該是去不了了。”
一下子場上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本就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魏君梓的所作所為,寧休的反應(yīng)在某些人眼中就變成了,他受到壓迫不得這么做了。
這同樣不是魏君梓想要看到的情況,因此他這才想要把寧休留在自己身邊,到時候他也會對其重點培養(yǎng),甚至作為他之后的會長繼任人選,只有這樣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他沒想到寧休竟會如此“老辣”,以退為進。
魏君梓正要開口再說些什么,忽然聽到腳步聲響起,一個女子走了過來,卻不是酒樓的下人。
女子身形極美,一眾武師看著女子發(fā)了呆,魏君梓認出了她的身份,這是香溢園的臺柱,四九城的四大青衣,李青衣姑娘。見著李青衣過來,不知來意,一時間也不好開口。
只見李青衣并未逗留,徑直離開了。
這在眾人眼里是預(yù)料之中的事情,畢竟一個梨園名角風(fēng)光無倆的人物,又如何與他們這些武夫扯上關(guān)系。
魏君梓重新醞釀情緒,就待再次開口,卻見寧休突然笑著站起身來,道:“諸位前輩先聊,剛喝了太多,內(nèi)急就先失陪了?!?p> 看著寧休離去的身影,以及一眾同道有些刺耳的目光,魏君梓覺得有一口氣堵在胸口幾欲吐血。
離開桌子后,寧休在遠處廊道邊碰到了李青衣。
“酒樓老板娘與我是故交,你的東西我已經(jīng)放到了約定的地方。”
寧休微微點了點頭,神色不變,開口道:“做好決定了嗎?”
沒有回答,留給寧休的是一個決絕的背影。
......
洗完手出來。
寧休發(fā)現(xiàn)一陣腳步聲從后方奔來,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肩膀被撞了一下。
望江樓是四九城最大的酒樓,走廊足有一般小店店面般寬敞,一般而言絕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事情,除非對面心情確實很急,抑或是故意為之。
“多羅貝勒欲對少俠不利,中堂大人讓小人通知少俠馬上離開?!?p> 寧休眉頭微皺,抬起頭,看著那道匆匆離去的身影,擦干凈手中水漬,轉(zhuǎn)身往大堂走去。
鴻門宴?
那最好了。
虎有傷人意,人亦有伏虎心
既然是宴,那豈有不赴的道理。
等寧休回到自己位置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在這等著,說是主桌的幾位大人想要認識他這位交流賽的冠軍。
寧休平靜地跟著那位侍衛(wèi)來到了大堂中央的主桌,然后他看到了歷史上的那位李中堂大人。
這個老人神色無絲毫異色,就好似方才讓手下給寧休通風(fēng)報信的人不是他。
身體素質(zhì)增強之后,耳力也隨之提升很多,方才他從走廊走過時,就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殘句。
“......確定要動手?”
“......這是最好的機會......”
“......可之后我們怎么辦,要知道......”
“主子養(yǎng)我們這么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放心主子已經(jīng)安排好了后路,做完之后,連夜出城......”
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休如今雖然是武術(shù)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他自知以他的身份絕不至于會讓一個大清貝勒和大不列顛帝國的子爵如此忌憚。
而且他估計昨日的事情,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是時候爆出來了才是,看到他前往獨眼張狗場的行人可不止一人。
由于并未聽到完整對話,一時間尚未能勾勒出事情全貌。
大廳上,熱鬧依舊。
從司樂坊請來的姑娘正在舞臺上表演,李青衣則是在主舞臺上獨奏琵琶,管弦絲竹聲悅耳。
李青衣今日蛾眉淡掃,不施脂粉,美得不帶絲毫煙火氣。
寧休看了一眼,眉頭微微皺起,他總覺得李青衣今日臉色蒼白得有些不太正常,就好像是病了一般,但這種病態(tài)的美,反而讓她變得更加迷人。
酒樓上,幾乎所有男人的眼睛都在瞪著她,就連那些鬼老都沒有例外。
只要她眼波一轉(zhuǎn),甭說是血氣方剛的漢子,也不提什么身份地位,只要是個男人眼睛都發(fā)了直,若還有不瞧她的,那人必定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
燈光斜斜照過來,正好照在她的臉上。
寧休的目光,也和燈光同時落在了她臉上,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一絲冷意,只是這冷意轉(zhuǎn)瞬即逝,好似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