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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腰破陣行

第二十四章(李厘支線篇)

紅腰破陣行 趙童子 4101 2020-04-09 11:23:36

  “我收起木佩,又繼續(xù)在衣箱里搜查,卻被我翻出一塊嬰兒衣服的袖子。任青眉乃是新婚少婦,尚未聽說有孕,除了一個弟弟之外,也沒有什么親戚血脈,又怎會收藏嬰兒衣服?”

  “我正在深思,卻沒想到任青眉突然折返。我拿著木佩質(zhì)問任青眉,可任青眉卻不予回答,出手便是殺招?!?p>  “她武功不錯,但遠(yuǎn)不及我,十余招過后,便被我擒在手中。”

  “我扼住她的脖頸,逼得她喘不過氣。我警告她,若不說實話,我立時便送她歸西。她倒也是個厲害人物,雖命懸他人之手,腦子卻清醒,一句話便逼得我松了手?!?p>  “她說:‘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兒子的消息么?’”

  “兒子?我尚未婚配,何來子嗣?我心中疑惑,任青眉卻笑了,說當(dāng)初我見到的死尸并非柔兒,而是另有安排?!?p>  “她不動聲色,為我倒了一杯茶。我知她詭計多端,不敢喝她的茶,就接過來放在桌上,只顧著追問柔兒的下落?!?p>  “任青眉在我逼問之下,終于說了實話。其實柔兒當(dāng)日并沒有死,這一切都是蕭昀汐安排的圈套,目的就是擠走我,以便扶持高嵐上位。我一開始只覺得幾個年輕人年紀(jì)相仿,常在一起交流交流也不是壞事,哪知他們?yōu)榱藸帣?quán)奪利,竟背著我竟然設(shè)下這毒計。彼時蕭昀汐雖為老孫的弟子,但距離繼任教主還有差距,所以他必須勤加奔走,籠絡(luò)各路勢力為他背書。他深知我凡事以老孫為先,必不能同意他越俎代庖,所以便引誘高嵐,借高嵐之手鏟除隱患。只要我獲罪出走,高嵐便是鋒銳營第一交椅,而蕭昀汐也能獲一臂助,可謂雙贏?!?p>  “高嵐也是利欲熏心,一聽說蕭昀汐肯力保他上天王之位,便允了蕭昀汐設(shè)下的美人計。他說動柔兒,請她為了弟弟的前途,暫且虛情假意一番。柔兒為了弟弟,自然應(yīng)允。”

  “事情一如計劃推進(jìn)。高嵐設(shè)宴邀請于我,酒至半酣,柔兒便盛裝出場向我示好。只是蕭昀汐和高嵐都沒想到,柔兒竟真的被我誠意打動,愛上了我。次日一早,柔兒便決定去尋高嵐,想勸高嵐迷途知返。哪知,哪知……哪知竟遇上了任青眉這個毒婦……”

  “任青眉見柔兒反水,自然不允,趁柔兒不備擊昏了她。她怕高嵐反悔,便欲殺柔兒嫁禍于我,哪知卻被蕭昀汐攔阻。于是蕭昀汐帶走柔兒,將她囚禁起來,任青眉則尋了個和柔兒差不多的女子殺了,再偽裝出柔兒被我用木佩刺死的現(xiàn)場……”

  “這一下,高嵐便以為我奸殺柔兒,與我決裂。我受此誣陷,也只能敗走他鄉(xiāng)?!?p>  “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柔兒因我而死,每每念及,自責(zé)不已。如今聽得柔兒未死,豈能不心神大亂,口干舌燥?任青眉又向我勸茶,我見她認(rèn)罪伏誅態(tài)度極好,又急著詢問柔兒下落,便著急忙慌抿了一口?!?p>  “任青眉見我喝了茶,便繼續(xù)講了下去。原來柔兒被蕭昀汐的人關(guān)押在持劍使者葉菱姜的密室之中,一關(guān)數(shù)月,不見天日。他也沒想到,柔兒與我春風(fēng)一度,竟珠胎暗結(jié),產(chǎn)下一子……任青眉始終覺得柔兒是個隱患,得知柔兒生產(chǎn),她便按下消息不許蕭昀汐知曉,暗中處決了柔兒,并托人遠(yuǎn)遠(yuǎn)送走嬰兒……”

  “可憐我的柔兒,只因與我一場姻緣,便落得孤獨慘死……可憐我的兒子還未滿月,就流落街頭,不知生死……

  說到動情處,陸敵不禁垂淚,看得李厘眉頭緊鎖,一拍腿怒道:“這個任青眉真是毒辣!可是陸前輩,你既然知曉了真相,為何不立即殺了任青眉,替柔兒前輩和小兄弟報仇雪恨?怎能容許任青眉茍活至今?”

  陸敵抹了抹眼角,苦笑道:“我何嘗不想將任青眉斃于掌下,可一考慮到我和柔兒的骨肉尚在人間……普天之下,只有任青眉知道我兒子的去向,我便不能殺她。我扼住她的頭頸,;連連逼問答案??扇吻嗝紖s笑了。”

  “她笑得很放肆。笑聲中,她得意的對我說——告訴你也沒有用,你已經(jīng)中了我下的劇毒,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死了,就算知道了你兒子的下落,你也沒時間去尋他了……”

  “我猛然驚醒,急忙運(yùn)氣,只覺胸口空蕩蕩寒冷至極……原來我猜的沒錯,茶中果然有毒……她之所以肯將真相徐徐道來,就是吃準(zhǔn)了我必死在其手?!?p>  “我萎頓在地,手腳抽搐。她知我必死,就坐在一旁,笑吟吟的準(zhǔn)備看戲?!?p>  “哪知天不絕我。就在我即將毒發(fā)身亡之時,任青眉的臥房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喚。我聽得清楚,那是楊一釗的聲音。”

  “楊一釗?”李厘心頭一熱,“他怎么來了?他是來救你的么?”

  陸敵微微一笑:“只能說,無心插柳柳成蔭。在我還是天王時,有緣教過他一點功夫。這小子心思簡單,為人熱忱,是個好孩子。只可惜他襁褓重為母所棄,幼年又喪了父,便養(yǎng)成了重感情的脾性,被任青眉的一時親近所迷惑。當(dāng)時他只是來尋任青眉,卻不想意外撞到這場私刑?!?p>  “任青眉聽到楊一釗的呼喚,登時慌了手腳,便把我藏在床下,自己先出去敷衍楊一釗。楊一釗只說蕭昀汐在尋她。任青眉畢竟還是顧念蕭昀汐,又想著我服了藥,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必然難逃一死,便放心的去尋蕭昀汐了?!?p>  “任青眉走后不久,楊一釗就偷偷摸了進(jìn)來,尋到了床下的我。他心腸好,見不得我喪命。也幸而我身上帶著老孫送我的神藥,教楊一釗喂我服了,我這一條老命才得以保全。”

  “楊一釗屏退眾人,把我送出了天王幫。須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有心想提點他遠(yuǎn)離任青眉,以免有朝一日引火燒身??伤麉s為情所蠱,聽不進(jìn)逆耳忠言。唉……也不知他現(xiàn)今如何了。這個小孩是個好孩子,可惜讓任青眉給拖累了?!?p>  李厘拍了拍陸敵的背,道:“前輩放心,楊一釗人品依舊。我能死里逃生,也多虧他急公好義,慷慨相助。雖然他有些油嘴滑舌,但仍不失一顆俠義之心?!?p>  陸敵欣慰一笑:“如此甚好?!?p>  李厘又問道:“既然前輩死里逃生,又為何不再尋機(jī)會報仇?”

  陸敵搖頭道:“一則我罪名未脫,仍在通緝之列,不能拋頭露面。二則我沒有證據(jù),縱然報案也無人會接。三則任青眉權(quán)勢極盛,我孤身一人,不能抗衡。第四,我受其劇毒,雖強(qiáng)保性命,仍是功力大損……”

  他擼起衣袖,給李厘看他的手臂。李厘才看了一眼,就被眼前慘狀震懾得不忍再看。那怎么能說是人的手臂?那分明是一段即將腐爛的肉骨,血痕森森,骨殖暴露,說不出的慘烈。

  并不意外李厘的反應(yīng),陸敵慘笑一聲:“以前的我雖然不能說是虎背熊腰,至少也是筋肉結(jié)實??扇缃瘛贿@附骨之毒折磨的只剩一把骨頭了。我窮其一生渴望成為武林宗師,到老了竟只落了個半截殘廢,更別說愛妻慘死,愛子離散。你說,是不是可笑又可悲!”

  李厘是個義憤的性子,不由得一股意氣橫沖直撞起來:“前輩,我雖不堪大用,但蒙您相救,自當(dāng)涌泉相報。今后您但凡有用得著我李厘之處,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您放心,等我上了天王幫找到楊一釗,一定將實情直言亦告,請楊一釗幫忙,還前輩一個清白!”

  陸敵嘆息一聲:“這附骨之毒日夜折磨于我,使我手腳殘廢,縱然一身內(nèi)功也不得使用。若不是如此,我怎會被那些宵小之徒圍困?好容易脫困,偏生又遇到幾個硬招子,震斷了我的心脈……若不是我內(nèi)功深厚,也不能茍延殘喘到如今……”

  他猛地一聲低吼,俯身嘔吐起來,將地上嘔得全是紫血。李厘貼心為他擦盡嘴角臟污,又為他拍背順氣:“前輩,你要多保重……”

  陸敵苦笑道:“唉……保重又如何,不保重又如何。這幾天我每日嘔血,算來也不過六七日之命了。老天還是沒放棄我,臨死前能有你這個意氣縱橫的小友相伴,也算是我的福氣。小友,我有一個請求,不知你可否答應(yīng)?”

  李厘忙道:“前輩請講。”

  陸敵取出另外半截木佩,將兩塊木佩合二為一,交給李厘,道:“我做人糊涂為人所制,對不起柔兒,自當(dāng)下地府向柔兒謝罪。但兒孫無辜,我身為父親沒有盡到哺育之責(zé),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只盼他還在生,從此遠(yuǎn)離險惡,生活幸福。我聽任青眉說過,柔兒臨死之前,在孩子腰間留了印記,便是這個木佩之形……我看小友根骨清奇,人品端方,將來必成大器,還請小友幫我找到愛子,替我對他說一句——對不起。我此生便再無牽掛了?!?p>  李厘鄭重接過木佩:“前輩放心,我李厘在此對天起誓,就算賠上一生,我也一定找到小兄弟,將前輩的話轉(zhuǎn)達(dá)給他。如有違誓,我李厘家仇不得報,死于亂箭之下?!?p>  陸敵這才放心,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好……你和楊一釗一樣,都是好孩子……你全家死在天忍教毒手之下,也是個苦命人。你我相識一場,正是緣分。我便將我畢生所學(xué)之精華傳授于你,助你得報家仇?!?p>  李厘大喜過望,噗的一聲拜倒在地:“前輩大恩,李厘無以為報,來生結(jié)草銜環(huán)!”

  接下來的七天里,陸敵強(qiáng)打精神,除了轉(zhuǎn)移內(nèi)功之外,更盡撿本門武功精要傳授之。李厘本就聰慧刻苦,又得天下一流高手傳功指點,雖只短短七日,卻已勝過旁人數(shù)年之力。就這樣,陸敵浸淫數(shù)年整合創(chuàng)制的一十四式神意心機(jī)劍法,也終于有了唯一的傳人。

  第七日傍晚,陸敵完成最后一個階段的傳功,精力耗盡,神情亦是前所未有的蕭索,偏生皮膚光潔如嬰兒,在夕陽的映照下,正謂紅光滿面。就算李厘不懂醫(yī)術(shù),也能看得出陸敵已是回光返照,油盡燈枯。

  陸敵面向夕陽,強(qiáng)撐站起,放眼望去,只見天際火云滾滾,將一片青天染成了層層血色,一層艷過一層,最后匯聚成鮮紅的一線,將那輪夕陽覆在紅霞蒸騰之中,宛若跳動的火焰。

  “啊呀,這紅色真美,就像是鋒銳營的營旗一樣呢?!标憯掣袊@道,“這套神意心機(jī)劍法,便是我在鋒銳營做營主的時候編纂的。當(dāng)時我還笑著向老孫夸口,說研發(fā)出了世間最強(qiáng)的劍法,劍非劍,形非形,手可以是劍,腿可以是劍,飛花摘葉可以是劍,就連人心也是劍。劍氣縱橫處,輸贏皆是人心,料敵機(jī)先,殺人誅心,是這套劍法的奧義。唉,若是我當(dāng)初多揣摩一些人心,或者也……”他笑了笑,將佩劍交給李厘,“這把’紫青劫‘是老孫留給我的。江湖中論起神兵利器,皆有一句傳言——’紫青劫,笑春風(fēng),天雪寂,殺意生’。這四大神兵任得其一,都如得神助。如今我將紫青劫傳給你,希望你能好好用它,別讓它墮了邪路?!?p>  李厘接過劍,望著他面上赤子般的燦爛笑容,不由得悲從中來:“前輩……”

  陸敵回身一笑,拉住李厘的手:“不必傷感。人總是要離開的。此生我雖有未竟之事,但幸而得你相助,我已比大多數(shù)人幸運(yùn)了?!?p>  他用力將瘦削的手指緊緊握住李厘的手腕,笑嘆道:“孩子,人世險惡,但并不是沒有希望。去尋你的朋友吧,有他們在,你就不孤獨?!闭f著,他將李厘的手腕一翻,漫不經(jīng)心的低頭一顧——誰也想不到,這一顧,令他平和的面容再起波瀾。

  在李厘的手腕上殘存著一道深刻的紅痕,是天忍教滅村時留下的。在楊一釗的悉心照料下,這傷口已經(jīng)愈合,但傷痕就像是一重帳幕,巧妙的掩蓋住了半截真相。紅痕之下,隱隱約約露著半個刺青文字——“荃”。

  陸敵猛地舉起李厘的手,死死的盯住那半個荃字,一雙眼睛漲突出來,仿佛看到了鬼魅,尖叫道:“……這是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會有這個刺青?為什么?你是什么人?你和任青眉什么關(guān)系?”

  李厘被他駭?shù)脛右膊桓覄樱骸拔??我和任青眉沒有關(guān)系??!我不認(rèn)識任青眉,見都沒有……”

  “你胡說!”陸敵怒道,“這個刺青,任青眉也有一個!你……你……”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念妃村被屠!怪不得!什么碧靈,全都是借口!好你個任青眉,好個借刀殺人!”

  李厘更慌亂了:“前輩,前輩,你在說什么?為什么我聽不懂?”

  陸敵掐住他的手腕,將刺青直推到他的眼前:“看到這個刺青了么?任青眉有個弟弟,叫任青荃……這個刺青,和任青荃手上的一模一樣。而任青眉也刺著一個。一個荃,一個眉……”

  李厘只覺背后寒涼,急忙追問道:“前輩,你什么意思?我……我……”

  陸敵嘿嘿冷笑幾聲:“究竟誰是任青荃?是你,還是他?你真的叫李厘么?嘿嘿,嘿嘿,嘿嘿……”

  怪笑漸漸低了下去,陸敵終于走完了他的人生。只留下一個驚恐未定的李厘,被陸敵死死的抓著手腕,渾不知身之所在……

  ——我是李厘嗎?還是……任青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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