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這次回來，元槐身上倒是整整齊齊的。這點人讓姚曉漁十分滿意，也就帶了幾分獎勵的意味。不過她說完，就聽到前面唱木魚歌的鄉(xiāng)親。二人一前一后走過去，聽到幾分鄉(xiāng)音的歌聲，古樸和悠遠(yuǎn)的飄灑在空氣里。隨著而來是一股濃濃的茶香。高翠娣就大跨步走在前面?？钢粋€扁擔(dān)?！懊~歌未闕~涼月出林間~”

　　“一唱摸魚聲，都來月下聽?！边@是盲公腔唱法的《摸魚歌》。

　　一聽到這個名字，姚曉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聽了好一會兒，自己也哼出來了?？梢娝哪７履芰σ餐Σ诲e的。兩人走過大路，又引來大隊其他戶人家看。見女知青還哼著歌兒呢。雖然態(tài)度仍舊有些輕佻，倒是沒有前面那些日子的那種非常嫌惡農(nóng)村的模樣。這讓村民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勁兒少些。再說她都嫁過來了，本質(zhì)上也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剛要打招呼吧，見元槐一言不發(fā)，又都收回手了。

　　見她把元槐帶回來，王孟蘭還是有些欣慰，好歹有個兒媳婦，知道管管兒子了。她目光在元槐身上逡巡一番，有些意外，然后說道：“進(jìn)來吃飯。別在外面杵著了?！?p>　　廚房里正是老太太跟元玉翠忙活呢。這個家里的糧倉和最值錢的米面的地方，元老太是連鑰匙都不給兒媳看一眼。平日只有祖孫兩忙活的身影。要說做飯還能在灶臺嘗兩口，比起做飯的辛苦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呢。這種進(jìn)廚房的“殊榮”。彰顯了元家女人的家庭地位。

　　姚曉漁看了婆婆一眼，然后就去門口把掐下來的菜扔到院子里去了。院墻上最朝南的一面掛著紫色的牽?；ǎ陉柟鉄霟岬臅r候，呈現(xiàn)出奪目鮮艷的亮紫色。現(xiàn)在暗淡的夕陽在牽?；ㄉ贤断乱荒ǖ呐鈺灐５厣系乃疁侠镞€有一些蚊蠅飛來飛去。一些雜草橫七豎八的長在院子里。

　　元槐的鳥蛋被她拿過來了。對此，元槐只是看了她一眼。卻沒阻止，在他看來。自己吃了兩次姚曉漁的東西，這鳥蛋給她也無妨。

　　二人進(jìn)了屋。姚曉漁卻從外面小爐子上端了開水過來。從自己的包袱里拿了點白糖，直接敲開三個蛋殼，用開水燙了碗，然后打蛋，等蛋液打散后，再用開水沖了蛋花，配上她的紅糖。倒是立刻一股濃郁的甜香味兒。

　　整個堂屋都一股濃香。

　　她用筷子蘸了蘸。然后沖著元槐招手。給他端出來?！昂劝伞！彼Я颂掳?。

　　“嫂子~”元松才吃完那個老太太給的雞蛋呢。他好奇的盯著那碗蛋花，覺得比奶煮的白水雞蛋好吃多啦。不過他倒是沒開口要。而此時元老太正在后屋偷偷塞雞蛋給倆孫子吃呢。昨天有個說親的過來。是鄰村的一個后生來相看元玉翠。

　　她長得倒是不錯。準(zhǔn)確來說，除了雙胞胎，元家人都長得不錯，連元老太一副刻薄模樣，那高鼻梁和眼窩，簡直跟美術(shù)聯(lián)考里的石膏像似的非常典型?？梢钥闯龉窍窈芎谩５窃翊涞钠獠惶?，人也不是很勤勞。

　　那后生看了一眼，兩人說是相親，但是身邊都是媒婆和家屬，元老太嫌那后生是中農(nóng)，成分不夠完美，要是貧農(nóng)就更好了。最好是家境還不錯，父母有手藝的那種貧農(nóng)。那后生呢，只往屋子里瞥了一眼。就看到亂糟糟的被窩。心里對元玉翠就不太中意。

　　這話沒有通過媒人說，但這都幾天了，沒有消息，說明男方家里不是太滿意。

　　元玉翠這會兒心里還別扭著呢。她原本還有幾分少女心。見幾天都沒消息，心里又委屈又賭氣，晚飯不肯出來吃。堂屋就雪菜一個。

　　她斜眼看著那碗蛋花放到元槐面前，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喊道；“你拿了奶的雞蛋，你不怕奶把你打死啊。”她說完，還往外面看了一眼。誰知道元槐默不吭聲，然后頓了頓，看了姚曉漁一眼，一口就喝完了那碗蛋花。果然是又香又甜。

　　她勻了小半碗，就遞給了元松，她剛把碗端進(jìn)來。見屋子里飄著一股甜香。剛眉毛一跳，就看到兒媳婦端著蛋花過來。倒是心里有些意外和舒坦。趁著時候，姚曉漁就解釋道：“這是元槐特地帶回家的。媽，趕快喝吧，你忙了一天了，肚子也該餓了。一會兒奶奶他們就要回來了。”

　　孟蘭一聽這話，嚇得連忙咕嚕把半碗蛋花湯給喝了。結(jié)果熱流下肚，渾身都泛起了暖洋洋的氣息。甜味濃郁在鼻尖，整個胃部都舒坦起來。她鼻尖微微動了動。倒是覺得這蛋花湯的味道，她自己都快記不得了。

　　真是太久都沒嘗過了。

　　“在外面可不能瞎帶鳥蛋回來，免得外人說咱們挖社會主義墻角，這可不行?！蹦巧嚼锏臇|西要是別人看到了，有好事的就拿這個當(dāng)把柄，不過暗地里，誰家沒有上山挖點野菜什么的，都心照不宣。也難以規(guī)定一個范圍。

　　她也就隨便一說。

　　對于兒媳婦這種有吃的還想著自己的行為，王孟蘭心里倒是泛起了幾分感動。她轉(zhuǎn)頭看到女兒一副不樂意，倒是沒往心里去，在她看來，兒媳婦頭一個想到兒子，再想到自己，這份心意無可指摘。

　　等窗戶打開，味道散干凈。她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把碗盛了半碗糊糊端上桌。那頭偷吃的祖孫仨也進(jìn)來了。元老太梗著脖子，顯然理直氣壯。她低頭看到元槐跟姚曉漁碗里的米粒，也沒有說話，畢竟剛才他們還吃了雞蛋呢。

　　“過幾天隊里分糧食，你們記得早點去領(lǐng)，領(lǐng)晚了全是那不中用的?！崩咸愿溃缓笳f：“今年棉花不夠，你們想辦法湊一湊，我再去找人彈一床薄被?！彼氲氖?，現(xiàn)在元槐都娶老婆，寶磨金石兩孫子還沒找落呢。在她心里跟兩親孫子比起來，連玉翠都要往后排。有什么事情都緊著兩兄弟。

　　雪菜心里數(shù)了數(shù)家里的棉花票，頓時心里一緊。她的目光挪到王孟蘭身上，期盼自家親娘能說兩句話。這不能總是老太太一言堂啊。她嘟囔了兩句，倒是不敢開口，反倒是一旁的姚曉漁問道：“奶，咱們家今年一共才幾斤棉？薄被也不要幾斤，咱家能湊八斤不？”四斤就夠彈一床薄被。全家這十一口人都掙工分。也就是說。能拿差不多七斤二兩的棉票

　　元老太冷哼一聲，目光不善的看向這個剛?cè)腴T不久的孫媳婦。她哼了聲說道：“一年不到四斤，統(tǒng)共做不了一床薄被。你才剛進(jìn)門，懂得個啥？”這話有點陰陽怪氣，平時老太太就喜歡這樣擠兌人，尤其是兒媳王孟蘭，可沒少被她排揎。心里難受就別提了。

　　見老太太根本沒松口的意思，姚曉漁就說：“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老太太，我剛?cè)腴T，什么事情呢都不太懂，肯定還要爺奶跟媽教我的。這家里，我不問奶我問誰去？媽，你說是不是?！?p>　　她對王孟蘭眨了眨眼睛。王孟蘭自然是點頭稱是。她跟姚曉漁不一樣，姚曉漁是知青，城市里來的知青，又是孫輩。老太太就算要擺婆婆譜，到姚曉漁這里就沒多少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