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憶
包間里歡鬧十足,唯有一方角落不同。
止水遺傳了沉鏡的好酒量,頭懶洋洋撐在桌子上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飲了良久,小臉才開始泛起酡紅,眼神迷迷瞪瞪的看著前方。
身邊的兩個男人沉默的坐在位置,不茍言笑。陪酒的女妖剛開始還有心情撞一撞南墻,畢竟她們進來前老板是千叮嚀萬囑咐道一定要好生招待這桌客人,但對方兩個大爺一個冷淡一個兇惡,后面也興致缺缺,轉(zhuǎn)頭跟進大隊伍一起說笑打趣去了。
只有剛才的一女妖陪同著止水聊天喝酒,女妖嬌笑道:“小姐喝醉了?”
止水唇角彎起來,眉眼柔波流轉(zhuǎn),坐起身子一邊淡淡應(yīng)道:“沒有啊?!?p> 低頭斟酒,無意看到了晾在桌上的折扇,血跡仿佛在扇面暈染開來,于是更加加深了本身的紅色,呈現(xiàn)了深色的暗紅。
止水盯著似乎涌動著的扇面,不自覺的回想到了之前的那幕。她失去理智的刺進了對方的胸口,就像曾經(jīng)那次一樣。
她知道,那是她妖怪血脈的涌動沸騰,鼓動著她的意識和行動,而自己對這樣的感覺并不陌生。
縱然時隔已久,卻依舊是銘記在心。
一出生,止水就深知自己的身份,她的白狐血脈在這個妖怪的種族中是獨一無二,身體的任何一處都有極高價值的作用,而更可貴的是她的優(yōu)越的天賦和能力,妖力堪稱是得天獨厚,操控她無非是等同于輕易的掌控了半壁江山。
所以她的存在始終是許多想要得權(quán)勢掌天下的妖怪眼中的一根刺,誰都敬畏或忌憚她三分,而其余的七分,卻是想要占有或滅除。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把雙刃劍,止水的出生,更加穩(wěn)定了妖族里的和諧,也更加的擾亂了看似平穩(wěn)里的暗涌。
而整個狐族都在努力的維護著她自以為的安穩(wěn)現(xiàn)世,不愿意讓她太早的受到傷害。
她一直都清楚,但還是喜歡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感覺,直到八歲那年,現(xiàn)實還是強迫著她清醒了片刻。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月黑風(fēng)高夜,因為一有錢同學(xué)生日被邀請去家里開幼稚的小學(xué)生派對,所以回家晚了許多。
離的不算遠,止水便也懶得讓雅青接自己,干脆背著自己的小書包慢悠悠的獨自走回家,沒走多久,路燈的光線被蓋住,抬眼烏壓壓的一片,數(shù)十個妖怪擋在前面。
光線太暗,他們的面目晦暗難明,只有眼里陰冷的寒光是那么的清晰,讓她的心下凌寒到了極點。
止水依稀記得那張領(lǐng)頭人的臉是家族里的某個長老,他一身黑袍,臉上掛著邪佞的笑容,對她說:「小姐玩的開心嗎?」
她忍不住的冷笑一聲,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別拐彎抹角了,說吧,你想干什么?」
他手里頓時變出一把長劍,映著燈光似有銀光流動,微微笑道:「您覺得呢?」
止水了然的垂下眼,語氣淡淡的,只說:「為什么?」
「您說呢?」他還是恭敬的口吻,而其中的冷然,生生的刺痛著她的胸口。
為什么呢?曾經(jīng)端坐在沉鏡身邊的長老,卻是一心思量著如何抓到機會刺殺自己。
止水不明白,卻也不想明白。
她只知道,這樣的妖怪留在家族,定是一個禍根。
不論是人是妖都是會被欲望驅(qū)使的生物,所以當(dāng)欲望蒙蔽了雙眼,就是禍源的開始。
她絕不會讓這樣的妖怪有機可趁,傷害到身邊重要的人,止水也變換出一把劍刃,「有本事來試試?!?p> 他笑道:「如果小姐愿意與我一同壯大家族的話,我也是愿意欣然接受的?!?p> 止水悠然的放下書包,聞言嗤笑,「您說笑了。」
眼神一暗,女孩的瘦小身影已然沖進人群。
握著身長一般的劍,發(fā)泄似的揮舞著劍刃,撕碎著身邊那些一度熟悉的面龐。
俄而,女孩淺色的衣衫被鮮血所染紅,一地尸骨,她獨自站在中間,靜靜的看著眼下面容不甘的長老,渾身顫抖的暴怒在瘡痍中平息。
鴉青從遠處飛來,不著痕跡的掃過周圍,漆黑的眼底詫異過一瞬,最后停在她眼前,顯出了人身,頷首說道:「對不起小姐,我來晚了。」
止水愣了愣,收回劍刃,仰著腦袋若無其事的對他笑道:「沒事,我們回家吧?!?p> 不知為何,女孩奶氣的聲音,此刻卻觸動到男人的心底。
止水大喝了兩杯,然后挪到音陸身邊,大手一攬,勾過對方的肩膀,嘿嘿笑道:“小妞,給爺笑一個?!?p> “…”
爽朗的聲音在包間里忽地炸開,聒噪的妖怪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眾妖頭痛的扶額,又開始了…酒后藝術(shù)家的表演…
濃郁的酒氣圍繞在他的鼻間,熏的人有些頭暈眼花。音陸轉(zhuǎn)頭,對上她清澈真誠的一雙眼眸,盯了一會,微垂下視線,唇角微揚失了笑。
他低下眼皮,避開對方的灼灼目光,“你喝多了?!?p> 止水恍若未聞,點點頭,自顧自的說:“可以,笑得不錯。”
“很帥。”說完,忽然又嘆了一口氣。
將沉重的腦袋放到對方的肩上,才說:“你說,天天喝酒不香嗎?為什么要打架呢?”
“明明老娘是和平主義者…”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音陸瞄她一眼,接話道:“戰(zhàn)爭才是和平的開始?!?p> 止水眼神空洞的盯著地面,聞言笑起來,低聲說道:“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是不是一切就可以回到從前?”
音陸怔住,頓了一會,說:“不會的。”
“為什么?”她問。
“沒有如果?!?p> 止水一下坐起來,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嗯,你說的對?!?p> 沒多久,身子又無力的后仰倒下去,“反正老娘也,習(xí)慣了。”
音陸幽深的眸底幾分黯然,沉吟不語。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卻深深的烙在身邊人的心里。
原來,她也沒辦法忽視,不得不的在意著這些必須背負的沉痛責(zé)任與壓力。
止水眼珠子一轉(zhuǎn),又盯著頭上的人臉,義正言辭的說道:“小妞,說說你談過幾次戀愛?”
對方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遲疑的答道:“…沒有?!?p> 她撇撇嘴,惋惜的說:“那你…不行?!?p> “老娘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已經(jīng)是斬男無數(shù)了。”
“我一百歲?!?p> 止水茫然的眨眨眼睛,然后低頭掰著手指算了一算,咽了口唾沫,“…對不起,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