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四下郁郁蔥蔥,入目皆是一片碧綠,山間偶爾一縷清風,將身后城市的悶熱一掃而空!
清風閣是一家私房菜館,能將餐廳建在半山腰,不得不夸老板別具慧眼,想來心思也必定是個細致精巧的!
叢雅釉沒想到,美術(shù)展只看到一半,竟被曾麗蓉請來了此處。眼下,她沒有心思欣賞餐廳各處美景,更加揣摩不到對方用意!
“雅釉!”
叢雅釉抬起頭,曾麗容眼晴里沒了往日的精光,正溫溫軟軟地看向她,猛一打眼望上,不禁讓人感嘆,果真是個風韻猶存的美人!
“是!”
“別緊張,也別猜想,我今天叫你來,只是一起吃頓飯!”
“哦!”雅釉低垂了眉眼,好吧!
短暫的靜默之后,已有服務(wù)員敲門進入,精致的飯菜搭配同格調(diào)的餐碟,一如飯店的名字!
“雅釉,來,試一下口味,大家都說菜品不錯!”
雅釉嘗試了,卻找不到共同話題,只能點點頭,拿起筷子!
“味道還好嗎?”
“嗯,好吃!”
曾麗容臉上笑意加深,這讓雅釉越發(fā)不可思議,難道這個繼母想巴結(jié)她,借助她做外援,以此緩和母子關(guān)系?
“叢雅釉,雅釉……嗯,不知道你的名字是誰幫你取的?”
“哦,是我爸爸!”
“你父親果真文雅,名字起的蠻有意境,倒不知有何深意沒!”
雅釉咽下濃湯,將唇角擦拭一下,慢慢解釋道:
“哦,爸爸有一個瓷瓶,他很珍惜,我出生的時候,想來是找不到合適的名字才隨心起的……”
輪到曾麗容沉默了,
良久之后,
就在雅釉錯以為談話就這么結(jié)束的時候,她沉悶的聲音好像從地底下發(fā)出來:
“雅釉,你父親……他對你……挺好的吧?”
雅釉點點頭,不明白,這么簡單的問題,為何想這么久?
“嗯,爸爸不愛講話,但是他對我很好!”
“我想也是,你是個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孩子,你知道嗎?我與肖肖的關(guān)系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融洽……”
果然,不出所料,這位夫人終于說到了重點,叢雅釉偷偷舒了口氣,雖說,繼母急于示好,可是,以雅釉現(xiàn)在的身份也未必能幫得上忙,更何況……
昨天酒店那一幕再次一閃而過,有人說親眼看到的事實都未必是真相,可是她心情到底還是起了波動……
“雅釉,你還記得逗逗嗎?飄絮那個……”
雅釉豁然抬起頭,再次不可思議的望向她,驚訝于她為何突然舊事重提。
“嗯?”
曾麗容站起來,輕輕拉了雅釉身邊的餐椅坐下,雅釉當下有點受寵若驚狀,曾夫人了然,只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勿慌!
她手指撐著額頭,平復了半響,才緩緩開口道: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其實,逗逗的智障并非天生……”
“逗逗四歲的時候,母親突然病逝……”
“逗逗父親那時正處于事業(yè)上升期,一個大男人兼顧工作與孩子,可想而知……”
“小孩子失去母親照顧各種不適應(yīng),那一次他生病接連高燒幾天,后來……就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家的情況鄰居大都清楚,連肖肖也一樣……”
曾麗容說到此處又停頓了幾秒,微微喘了口氣,
“其實,每一個故事發(fā)生不能只看表象,倘若不告訴你背后的真相,你永遠感覺不到心酸,更不會感嘆逗逗這孩子可憐……”
曾麗容一大段話說完,情緒有隱忍的起伏,目光再次對上雅釉:
“所以,雅釉,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雅釉默默聽完一席話,也有些震驚,飯吃的差不多了,她拿起旁邊的茶水呷了一口,心意了然'道:
“夫人,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沒想到是這樣,你言外之意要表達的是不是……魏蕭小時候……”
曾麗容低垂了眉眼,緩緩點點頭:
“你很聰明,實不相瞞,魏蕭的生母因為意外去世,但是肖肖對此有著誤解,他甚至懷疑是我插足了他父母的婚姻……他母親可是我的表姐……”
“夫人……您的意思想讓我理解您的苦衷?可是不好意思,有必要打斷你一下,其實就算我知了整個事情背后的真相,理解了您的苦衷。我也并不一定能幫上你。因為萬事皆有變數(shù)……我無法保證,將來和魏蕭一定能走到一起……”
“什么意思?他對你不好嗎?”曾麗容激動了,雙手用力居然一下子握住雅釉的手腕!
這令她瞠目結(jié)舌!
曾麗容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合乎身份,可是晚了,兩秒之后,她松開手后竟也無所適從,勉強尬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是我緊張了,肖肖這個孩子很優(yōu)秀,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想法?”
雅釉搖頭,
沉默了好一會兒,曾麗容嘆氣:
“雅釉,你家里的情況我多少有了解,你有什么需求,或許我可以……”
自小到大,雅釉從未想過接受別人憐憫,所以當她聽完這話,不自覺衍生出一種排斥。
當初,之所以同意與魏蕭交往,正是因為他巧妙地避開了這一點!換句話說,魏蕭情商沒有很高,卻自始至終能將這一點做到嚴防死守,無不令她感動!
“夫人,您錯了,我不是弱勢群體……”
話到此,尷尬已到了極點。
窗外吹來陣陣清風,一時間竟令人煩躁無比!
曾麗容剛剛的話發(fā)自肺腑,所以備感冤枉,甚至不認為自己說錯或做錯什么,她哪有切身體會過雅釉的生活!她想試著挽回:
“雅……釉,我沒有……”
雅釉盡量努力地克制內(nèi)心的起伏,反復糾結(jié)措辭之時,幸好電話鈴聲及時響了……
電話挽救了當下的尷尬,可是,令她沒想到,接下來迎接她的卻是另一個僵局!
從半山腰趕回市內(nèi)已經(jīng)是車禍發(fā)生后的一小時,曾麗容的黑色商務(wù)在一家私立醫(yī)院停下,二人匆忙下車。
給雅釉撥電話的來電顯示魏蕭,可是聲音卻來自另一個人。
杜峰的額頭貼了一塊醫(yī)用膠布,顯然傷口已經(jīng)處理!眼鏡早已不翼而飛,走路的時候也有輕微的跛腳!
譚華眼睛紅紅的,見到雅釉先抱了個滿懷!
私立醫(yī)院病患略少,住院病房也清靜異常,走過好幾個回廊,雅釉方才找到父親的病房。
叢文閣本就寡言少語,躺在一片白凈的病床上越發(fā)顯得冷靜,同樣是額頭包了厚厚的紗布,一條胳膊也被卷成了白色的粽子,輸液管在他身上“滴答滴答”跳躍著晶光!
叢雅釉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jīng)朦朧出水霧,
譚華俯身貼耳,小聲安慰道:
“雅釉,別難過,杜峰說,車禍發(fā)生突然,魏蕭已經(jīng)在拼命減速,相比較,叔叔傷得還不算最嚴重……”
“誰?”
“是魏蕭,他為了躲避一輛失控的大車,才撞向了叢叔乘坐的出租車!車上的司機及另一個乘客,都沒什么事……”
說這話的是杜峰,唯一縱觀全局的一個!
“到底什么情況?能不能說具體點?”
叢雅釉揪著杜峰的衣袖,歇斯底里的喊,那聲音好似在嘶吼,嚇壞了剛剛踏入病房的杜悅,杜悅孕肚已經(jīng)非常明顯,手里端著飯盒,嬌小的身軀越發(fā)吃力。
她放下飯盒,扯過雅釉的手臂:
“雅釉姐,冷靜點,我和哥哥會照顧叢叔叔,你千萬別擔心!”
家里人出事,第一個伸出援手的總是外人!這讓她倍感無力!雅釉聲音不由地弱下來:
“我哥他知道嗎?”
“叢旭哥的公司在外地有場活動,正在往回趕!”杜悅說。
杜峰見狀,扯了一下妹妹的手臂,似要交待什么,二人走出了病房!
病房內(nèi),譚華再次俯身貼耳壓低聲音:
“雅釉,聽杜峰說,魏蕭傷的很重,車都撞得爆廢了……你不去看看他?他在……”
話沒說完,卻聽病房外有另外一個聲音傳來:
“雅釉……”
叢雅釉當下皺起眉頭,走出病房,曾麗容端立在走廊上,
“夫人,您還有事?”
雅釉接完電話之后太過焦急,手機居然遺忘在車上,
曾麗容將手里的黑色手機遞給她,半微笑地說:
“記得魏蕭,用過這一款手機!你倆的喜好還能這樣一致!”
雅釉懶得解釋,只是朝對方點點頭:
“謝謝!”
卻見曾麗容向病房內(nèi)掃了一眼:
“雅釉,你父親意外受傷,我很遺憾,我替魏蕭……”
“夫人,這些話我會聽魏蕭親口說的……”
雅釉當下打斷,言辭多少有見犀利,她不是一個容易被擊怒的人,可是今天她看著眼前這位夫人實在不爽!
“是,我們會請很好的醫(yī)生幫忙醫(yī)治,雅釉,別擔心!”
曾麗容竟然也不覺尷尬,手居然抬起來,撫一下雅釉脖子一側(cè)的碎發(fā),之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說:
“去看看他吧!”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
不能怪雅釉多想,自從認識魏蕭,這家伙總是出奇不意咬她的脖子,導致雅釉好幾次對著鏡子觀察自己這部位有何異常。如今,連他的繼母都做出如此怪異的動作!
真讓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