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
白色波羅車頭剛剛朝開發(fā)區(qū)那個方向拐,雅釉立即阻止道:
“不去良村,去西郊家教師家屬樓!”
魏蕭側(cè)過頭,不可思議地問:
“你怎么去那兒?”
“我哥在那里租房,不過我過去主要為了看杜悅!”
魏蕭即刻領(lǐng)命,車子調(diào)頭朝西駛?cè)?,快到門口的時候,他的頭又歪過來:
“我住這里的時候,相關(guān)部門在這個小區(qū)的下水道挖出過一條半米長的魚?”
“你住過這里?挖魚……什么意思?”
“沒什么,就是活魚順著下水管進了下水道,靠吃廚余垃圾茍活,長年累月暗無天日,居然也長到半米長,之所以被發(fā)現(xiàn),是因為三番五次將下水管道堵到水漫金山……后來管道局挖開才……”
“啊……”雅釉雙眼緊閉一下子鉆進了他的懷里!
魏蕭撫摸著她的頭發(fā),話語帶著柔情似水:
“這個也怕?小丫頭一個!”
隔日清晨,天氣驟暖,五月的天已經(jīng)30攝氏度!
這個假期,叢文閣去偏僻的鄉(xiāng)下演出。叢旭照舊上班沒休假,杜悅挺著肚子在做一些兼職手工零活!
雅釉起床,洗漱照鏡子時,突然發(fā)現(xiàn)脖子上有兩處紅痕!她脖子皮膚很白,所以傷痕更加顯得觸目驚心!
這個家伙,誠心的!
怎么辦,天熱又不能穿高領(lǐng)遮擋!只好涂隔離!
雅釉坐公交車,奉命去良村見母親,不曉得她又做什么妖?
誰知!
“什么?相親?”雅釉一到良村,就接了一個晴天霹靂!
“媽,這都啥年代了!還相親?不不不,我不去!我好好上學(xué),努力工作,掙錢養(yǎng)活自己。暫且沒有想過依賴任何人,還沒打算結(jié)婚!還相親!這太離譜了!”
“不結(jié)婚?為什么?”
魯敏自從經(jīng)歷雙重打擊,看透了兩個兒子都指望不上!一個坐牢,一個還沒結(jié)婚就替別人養(yǎng)媳婦,養(yǎng)孩子,這才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了雅釉身上。
“誰說女孩子一定要結(jié)婚才幸福?相親這么幼稚!”
“釉釉,我知道,你對媽媽有意見,以前是媽不好,太偏心了,沒有支持你上學(xué)!但是,你不明白,我是覺得咱家是幾代貧民!就算是上學(xué),憑你能改變什么身份?”
“我不需要改變什么,我只是想離開良村這破地方,還有脫離這里一些滑稽迂腐的思想……”
“釉釉,你總是說上學(xué)上學(xué),上學(xué)有什么用?普通老百姓一個能改變什么?難道我沒跟你說過我們那個年代……”
“媽媽,這都什么老掉牙年代的事了,我們這代人思想解放。政治開明,需要的是自力更生……”
“胡說,過去的事咱不說,就說現(xiàn)在你看看這一年年,偌大一個國家,大學(xué)生每年都畢業(yè)幾十萬,每年下崗失業(yè),多少萬?哪個機關(guān)負責(zé)安排工作,一旦有掙錢的好工作好去處,難道你指望別人想著你?”
“……我只需要自給自足?不需要指望別人……”
雅釉再次氣結(jié),好好的假期就這樣被母親一堆歪理邪說毀了,就知道不應(yīng)該回來的。
“自給自足?就算你學(xué)習(xí)好,隔壁老王家姑娘難道學(xué)習(xí)不好,現(xiàn)在又重新回村子里了,開什么生態(tài)農(nóng)莊,狗屁!不還是種地嗎?早知道種地,還花那些個錢,白白浪費那么多年的時間干什么?”
“媽……你能不能搞懂了再發(fā)言?人家那搞的是高科技……”
“我不懂什么高科技,我只知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是老袓宗一輩一輩傳下來的!不要以為你讀兩年書就能破壞了規(guī)矩。相親呢,是板上釘釘了!”
雅釉好無語,她徹底明白,對于母親這種人,一個字也不能與她爭辯,因為他們無理也會攪上三分!
片刻后,
聽到院子外有人隔著鐵門召喚母親。那個表姨母果真來了!
媽媽與那個被稱作表姨母的寒暄了幾句,還有另一個中間介紹人,這還組團成幫結(jié)伙的?
雅釉只看了她們一眼,沒發(fā)現(xiàn)嘴上帶痣!
對方的眼睛卻一直賊溜溜在她身上打轉(zhuǎn),搞得雅釉渾身上下不舒服!
表姨母雙手提了提褲腿,蜷起腿坐在對面凳子上:
“這找男人啊,就得老實本份,如果有錢有權(quán)那就更好了……嘿嗯……”
雅釉精神萎靡,險些崩潰,她剛剛聽母親說了,相親對象是某領(lǐng)導(dǎo)的兒子,一方面她搞不懂母親,明明心里對于那些有身份的掌權(quán)人百般挑剔各種吐槽,為啥還要將自己的女兒送去那里相親?
另一方面這有權(quán)有勢的人自降身份找普通老百姓人家相親,莫不是他長得對不起人民群眾,難道像怪曽?還是像恐龍?
果然,表姨母說:
“人家有錢有權(quán),咱就不能要求他,長得英俊瀟灑嘍……”
“那是那是……”
母親在一旁陪笑應(yīng)和著!
如今這形式迫在眉睫不容拒絕了?這樣急不可耐上趕著說親!不知道表姨母伙同中間人收了對方多少好處?雅釉真想問上一句。
母親既已答應(yīng)人家,此刻拒絕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平日就算再怨恨她,這個關(guān)鍵檔口也誓死不能出賣,難道讓這幫外人看了笑話。畢竟是母親!是養(yǎng)育她的家人!真的!想想好違心!
“不就相親嗎?我去就是了,你們先過去,我隨后就到!”
聽完雅釉的話,表姨母的及另一中間介紹人終于放心走了,
雅釉踏過荒涼破敗的良村,到處灰撲撲一片,村子里沒剩幾戶人家了,母親異想天開地試想著讓政府安置養(yǎng)老,算了,雅釉懶得再勸,又不知道遭到她什么樣的攻擊?
相親地點在一家名做飄絮的茶館,據(jù)說老板是男方那邊沾親帶故的親威。是的,有錢任性,對他們來說不算顯擺。雅釉真是夠了,不過片刻轉(zhuǎn)念后又無所謂了!
茶樓整體裝修風(fēng)格與凝雅居很像,甚至更奢華!頗具中國古典風(fēng),小橋,流水,假山,噴泉,錦鯉樣樣具全,設(shè)計上獨具匠心,彎來繞去還似有曲徑通幽的意味!
二樓有貴賓廳,推門進去,鼻端就有淡淡的茶香混合著荷花的香氣,廳內(nèi)靠墻的一角,擺有原木色茶臺,是一截巨粗的樹根,搭配同款木凳兒!盤根錯節(jié),不知由哪種名貴樹種構(gòu)造,絕對的古色古香,原生態(tài)!
“某領(lǐng)導(dǎo)的兒子”就坐旁邊的木凳上,一對巨粗手臂,一對肥碩的大手掌托著腮,胳膊肘搭在茶臺上,黑黢黢的大臉一臉墜肉,看不出五官的具體模樣,只感覺肉有點多,撐得眼角唇角下墜。
謝天謝地。真的值得感激涕零,沒有設(shè)想中怪獸或者恐龍般的猙獰與恐怖,雖說不至于丑陋至極!卻有著狗熊一般憨態(tài)可掬的蠢萌相。一臉的人畜無害感,憨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縫,鼻翼呼哧呼哧扇動著,好像一串串的口水就要滴答滴答掉落……
智障人?
雅釉只看了一眼,瞬間低下頭,一言不發(fā)!回憶她短短二十年記憶,好像心里從未對智障人有過厭惡感,可是,這并不代表,她情操高尚到可以找智障人組建家庭!
謝謝中間人,謝謝表姨母,感謝抬愛。你們實在太抬舉人了!本就沒想過找領(lǐng)導(dǎo)的兒子做高官夫人,高攀不起!此刻這一情形更是讓人啞然失笑!
雅釉找了個借口,以上洗手間為名,逃出了那個房間!再也沒有閑暇心思顧及所謂中間人?
她此刻心情糟糕透頂,幾乎可以說氣急敗壞!她想快速找到洗手池,好好沖臉降火!可是推開幾個房門,均不見有盥洗室!
正決定快速下樓,三樓樓梯傳來了腳步聲,細高跟鞋敲擊大理石的脆響劃破了寧靜,一股淡淡的熏香也隨之襲來!
米色的真絲商務(wù)套裝,搭配同色系手袋!祖母綠項鏈在頸項間堆砌著脾人心脾的幽幽綠光!
旋轉(zhuǎn)餐廳,魏蕭的繼母!她?怎么會在這里??
雅釉心情欠佳,幾乎想快速逃出生天,可是……
“你是?叢……雅釉!”曾夫人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并快速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雅釉心里詫異道:她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卻顧不上思量過多!只假意微笑,點頭:
“是!夫人您好!”
說完傻傻站住,走開唐突,留下尷尬!一時間竟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界!
“叢,雅釉你怎么會來這里?”
曾麗容挑了一個眉毛,眼光犀利地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精光:
“難道,憨逗逗……今天的相親對象是你?”
“憨逗逗?”
“就是……于領(lǐng)導(dǎo)兒子……”
雅釉低下頭,在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面前,一種羞辱與不安肆意踐踏著她少的可憐的尊嚴!靈魂深處有猛獸在叫囂……
她快速抬頭,想也不想,話毫不客氣破口而出:
“是,我想,你并不高興見到我!所以,請你允許我離開!再見!”
雅釉說完,蹬蹬蹬下樓,她快速穿過大廳,意欲推開旋轉(zhuǎn)玻璃門,
身后曾夫人卻反復(fù)呼喊:
“雅釉,叢雅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