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不堪回首的過往

　　“龜哥，姐姐不允許我煉丹，但是……我想試一試。你一定是有法子讓我……試一試百足靈魂精華的煉制，對嗎？”

　　阿標(biāo)的聲音發(fā)著顫，似乎在這長風(fēng)灌耳的長夜里，他的聲線也被風(fēng)刮得有些分岔，但這瑟瑟索索的聲調(diào)中，卻是充滿了希冀、渴望和試探。

　　五階煉丹師這個頭銜，對于一個熱愛煉丹的奴隸來說，具有很強大的吸引力。

　　望著阿標(biāo)那雙似小鹿般渴望的眼睛，夏歸心頭也是一軟，這樣的天才，本應(yīng)該在煉丹房里享受大煉丹師的尊榮。可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低賤的奴隸，一個連實現(xiàn)自己夢想的勇氣都沒有的奴隸！

　　夏歸環(huán)視周圍，確認沒人之后，拉著阿標(biāo)去到一棵隱秘的大樹后面。

　　“你說的沒錯，我有辦法讓你一試。只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么你姐姐，會如此敏感，她不相信你的實力嗎？”夏歸直視著阿標(biāo)的眼睛問道。

　　“你真想知道嗎？”阿標(biāo)問道。

　　“是！”夏歸點點頭。

　　阿標(biāo)并沒有馬上答復(fù)，他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夏歸一眼，接下來，說了一個故事。

　　……

　　阿標(biāo)把夏歸拉到了一顆枯敗的大樹干后面，兩人席地而坐。

　　阿標(biāo)那修長的手指撿起一支枯敗的樹枝，把樹枝當(dāng)成了一支筆，抬起手腕在沙地上隨手劃拉著一道一道的斜線。

　　“你知道我姐姐為什么一直用左邊的長發(fā)遮住眼睛嗎？”阿標(biāo)的目光望著沙地上畫出的斜線，“因為這個發(fā)型好看？因為擋住半邊臉有安全感？”

　　沒等夏歸回答，阿標(biāo)已自問自答：“都不是?！?p>　　他轉(zhuǎn)過頭，原先小鹿般純潔的眼神里，多了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狠意。他黑色的瞳孔凝視著夏歸的眼睛，就像兩道利刃，直勾勾地望進夏歸的心里，只聽阿標(biāo)說道：“因為我姐姐的左眼，瞎了?！?p>　　“不是天生瞎的，是被人用鈍器戳瞎的?！?p>　　夏歸的內(nèi)心也是猛然一顫，這般狠辣可怕的話語，從阿標(biāo)嘴里說出來的時候，令夏歸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我和姐姐在來到九侯山莊之前，就在另一個部落里做奴隸。因為頗有一些煉丹天賦，我整日價地都在煉丹，而姐姐……那些可恨的富家少爺看上了姐姐的美貌，經(jīng)常欺凌侮辱她?！?p>　　說到這里，阿標(biāo)的眼睛變成了憤怒的赤紅之色，右拳也是“咯噔”一聲緊握，拳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這里的“欺凌”“侮辱”的含義，可不是什么簡單的欺凌侮辱，夏歸自然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對于稍有姿色的女奴隸，權(quán)貴們總是能無師自通地開發(fā)出各種各樣的玩法，非?？膳?。

　　“有一天，我在搗藥的時候，看到一名混蛋把姐姐欺負得狠了。我實在受不了，我覺得我身上所有的熱血都沖進腦子里，我已經(jīng)無法控制我的情緒，我提起搗藥的杵子便沖了過去，想和這個混蛋同歸于盡！

　　“可悲的是，我是天生的絕脈者，我凝練不出脈絡(luò)，我一點修行都沒有！我提著杵子沖上去之后，僅僅是不痛不癢地敲了那混蛋一下……那混蛋放開了姐姐，恨我破壞他的興致！他反手拿著杵子狠狠捶打我的后背上。他是涌泉境的修行者，力量高出我不知道多少倍，他的每一次敲擊都足夠讓我吐血！

　　“終于有一下，他敲在我的脊椎上，我的那截脊椎竟是被他直接敲碎了！”

　　夏歸倒吸一口涼氣，脊椎被活生生的敲碎，這得是多疼??！

　　“很疼吧？”夏歸有些心疼，也不知說什么，只好問了這么一句廢話。

　　阿標(biāo)的眼睛通紅，眼眶微濕，“我不記得了……我只看到后來姐姐撲到我身上，想幫我擋下那混蛋的攻擊，但那混蛋簡直就不是人！他竟然提著杵子，捅進了姐姐的左眼里……”

　　阿標(biāo)閉上眼睛，終于兩行淚水沿著臉頰流下，這段痛苦的往事幾乎令他感到摧心肝之悲痛。

　　聽到這么一段悲慘的往事，夏歸的情緒也無法平靜，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著，為這對飽經(jīng)迫害的奴隸姐弟感到憤怒。

　　原來，阿標(biāo)并不是天生駝背，他的背脊之所以沒辦法挺直，是因為被人殘忍地敲碎過脊椎。

　　原來，阿蓉并不是喜歡用頭發(fā)遮住半邊臉頰，她是因為左眼窩被戳瞎了，所以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傷殘。

　　“更可怕的是，姐姐竟然有了身孕……”

　　阿標(biāo)難過地閉上眼睛，“姐姐瞞著我，偷了藥方子，把孩子打掉了。”

　　或許是因為她憎恨那個混蛋，所以連同他的孽種也一同憎恨；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奴隸，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奴隸，她不想看著自己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受罪?？傊?，她竟然放棄了自己的孩子。一個女人，親手放棄掉自己的孩子，可想而知，這需要承受多大的苦痛！

　　“我很想殺了他給姐姐報仇，但我沒有修為，我真的無計可施。那混蛋見我駝了，姐姐瞎了，似乎也失去了為非作歹的興趣，便放了我們一條生路?！卑?biāo)說道，聲音滿是里深深的疲憊。

　　“過了幾個月，一支象騎兵從朝歌打過來，這個混蛋和他的家人都逃了，而我們這些奴隸又被拉到了市場上。這一次，仲英大人看上了我的煉丹能力，把我和姐姐一起買到山莊里。”

　　夏歸深吸一口氣，原來阿蓉和阿標(biāo)，是這樣來到九侯山莊里的。

　　望著這少年略顯青澀但實際飽受磨難的淹沒，夏歸也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曾以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但其實，還有更多身世悲慘的奴隸，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阿標(biāo)繼續(xù)說道：“這個山莊和之前的部落不一樣，這里有嚴密的工作制度，也有充實的工作內(nèi)容。雖然我們也知道北方基地在干什么勾當(dāng)，但只要我們踏踏實實做事，他們是不會把我們?nèi)拥奖狈交乩锶サ?！?p>　　阿標(biāo)頓了頓，繼續(xù)道：“龜哥，這里雖然同樣很殘忍，但只要你是一個有價值的人，他們就會留下你！”

　　“我再次憑著煉丹天賦活了下來。同時，我告訴姐姐怎么種植百草，漸漸地，姐姐能在百草園立足，而我利用煉丹的便利，偷偷煉制一些提升修為的丹藥給姐姐，使得姐姐的修為和靈魂之力，不弱于大部分的奴隸?！?p>　　夏歸點點頭，在弟弟孜孜不倦的丹藥灌溉下，阿蓉也獲得了不少的好處。

　　他終于明白了，阿蓉的靈魂之力會高于張允和劉賢的原因。

　　“你姐姐的靈魂之力，都是你的幫助?！毕臍w道，“但我對你的興趣更大，你的靈魂之力是天生的嗎？”

　　阿標(biāo)點了點頭，“是。也許因為我是天生絕脈者，所以老天給我的補償就是這靈魂之力吧?！?p>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他雖讓阿標(biāo)成為絕脈者，卻給了他超于常人的靈魂之力。

　　“但那之后，我卻發(fā)現(xiàn)一件很可怕的事……我的煉丹境界，卻再也提升不了了。

　　“每當(dāng)我嘗試去煉制超過我能力的丹藥時，我的眼前便是浮現(xiàn)出那日，那個混蛋殘害我和姐姐的畫面，我的手便是不住地抖起來。仇恨和恐懼也填滿了我的內(nèi)心，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緒，也突破不了這個瓶頸，所以我的煉丹水平，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有任何的提升了。”

　　夏歸訝異地看了阿標(biāo)一眼，“你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的水平，是你一年半以前的水平？”

　　阿標(biāo)點了點頭，“是的。我的水平一直停留在原地，無法突破。如果是煉制我能力之內(nèi)的丹藥，那是沒問題的，但只要是超出我的能力，我的手不住地顫抖。龜哥，在投放和煉制丹藥的時候，手腕的穩(wěn)定性是極其重要的，如果手抖，那無論多強大的煉丹師，也無法煉成丹藥?！?p>　　夏歸用力點點頭，“我懂?！?p>　　讓阿標(biāo)無法突破的，恐怕是他的心魔。

　　因為受到殘酷的迫害，產(chǎn)生了仇恨，而無法報仇卻使得他的仇恨無法宣泄，便是化作心魔存留在了他的心中。

　　必須將這個心魔化解了，阿標(biāo)才能突破這個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