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病吧?我見過你嗎?誰家的演員?”
“導演,她不是我們組里的演員,是蘇錦的朋友,來探過班的,之前給大家買全家桶的那個?!迸赃叺娜颂嵝训健?p> “原來是你??茨氵@樣子是跟我有仇啊,我不記得什么時候得罪你了……哦,你為蘇錦來的?前面來個老公,現(xiàn)在來個朋友。不過是跳個水,又不是要她的命。這么寶貴,拍什么戲?過家家嗎?有錢任性是吧?那就回家當大小姐去啊?”
“你再鬧下去,蘇錦在這行很難立足。回去吧,這筆賬咱們以后慢慢算?!边栐谒膬憾叺吐暤馈?p> “導演,這么多人都拍著呢,您看大事化小吧,這姑娘估計喝多了,不太清醒。蘇錦平時和大伙兒關(guān)系都特別好,最崇敬的就是導演您了,她的朋友自然也是很敬仰您的。今天來,肯定是有什么誤會。導演,您大人大量就別計較了。”
林眉見情況不好,擋在要發(fā)火的導演面前,“各位,誤會一場,大家都散了吧?!?p> 四兒盯著林眉看了好一會兒,不領(lǐng)林眉的情。
蘇錦平日里跟四兒說過這個林眉,看起來總在導演面前說好話,但每次都是因為做林眉的替身才吃的苦。心里罵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走吧,再不走,頭條又要是你了。”弋陽將衣服套在四兒頭上,強行將四兒拉走。
“走吧導演,天氣很好,我們抓緊時間拍完今天的戲吧?!绷置纪熘鴮а莸氖?,盡量安撫他的心情。
“腦子有??!這個蘇錦,從今天起,不用來了!”
“別啊,導演,我們配合挺好的。其實蘇錦朋友來鬧事,也是講義氣。蘇錦跳水跳了很多次,生病住院了。我還聽說……”
林眉在導演耳邊說了點什么,導演眉毛一挑,“誰讓她自己不說,出了這種事情能怪誰?嬌氣就別干這行!”
“是是是,導演教訓的是。消消氣,我們繼續(xù)拍攝吧?!币恍腥烁鴮а葑吡?。
“你攔著我干什么!”四兒甩開弋陽的手。
“你那么聰明的人,這次怎么這么沖動。娛樂圈是什么,你應該深有體會。”
“憑什么要這么欺負人,為什么善良的人總是被欺負!”四兒委屈的掉眼淚。
還有人在拍他們,弋陽將四兒的頭擋在自己的衣服里,輕聲的說:“這就是叢林法則。善良的人以為所有的人都善良,沒學會保護自己。好了,車里等我?!?p> 弋陽給手下的人打了通電話,讓人跟蹤一下四兒這出鬧劇的輿論,適當控制走向。
“我真的做錯了嗎?”
四兒想起弋陽說的話來,擔心自己的沖動真的影響蘇錦的前途,如果真的從此無緣影視圈,自己就是毀了蘇錦夢想的兇手。
“善良沒有錯。但是善良也要有些鋒芒,讓他們知道善良不是懦弱。”
四兒沒有說去哪里,弋陽開著車帶著四兒到處轉(zhuǎn),試圖等四兒情緒穩(wěn)定了再問去處。
“那是一條命啊,他們就這樣傷害一條生命。”
“這世界上,多的是不受保護而死去的生命?!?p> 四兒聽到這句話,偏頭看向弋陽。弋陽冷靜的臉多了一份俊朗,少了一份陽光。
盡管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四兒卻從他冷峻的眼神里看出來悲傷。他不同情那條生命的消失,卻對人性有著本能的悲觀。
四兒想,在他的眼里,她的消失也無關(guān)緊要吧。
“先回工作室吧?!彼膬簾o力地說道。
門口放了一盆蝴蝶蘭,四兒先是一驚,突然哭了起來??粗?,嘴唇顫動。
他來過。四兒對弋陽的怨恨稍微減輕了一分。
弋陽明白四兒此刻的表情,十分溫柔地看著四兒。又走到招財貓旁邊拿起鑰匙和一個盒子,“沒澆水,快枯萎了?!?p> 四兒涕淚橫流,將蝴蝶蘭放在窗臺上,走了幾步抱著弋陽狠狠地哭。
“我剛才不該去鬧的……我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边枌⑹州p輕放在四兒背上,像安撫小孩一樣拍著她。
“我害怕我在乎的人,一個個都失去了?!?p> “我知道?!?p> “你那天為什么不出現(xiàn)?”四兒一時間突然釋放出無比的委屈。
“為什么不來???我在心里叫了你那么久,我以為會有奇跡的。你知道有一把傘打在我頭上時我是怎么想的嗎?我當時以為是你,我以為老天爺還是可憐我的??墒墙o我打傘的是個老奶奶……你懂那種明明很痛苦,還要對一個善意的老人保持自己的樂觀……那種擰巴嗎?”
四兒的傷心將弋陽的心又撕了一道口子,弋陽回抱四兒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兒要失去我了?!彼膬合駛€得到了大人理解和恩準的孩子一樣放開了嗓子。
這句話聽在弋陽耳朵里,感情色彩大不一樣。他自責又莫名地心里興奮,感覺自己的欲望被喚醒,“失去”的感覺是他這些天最深刻的體驗。
他的確以為,他已經(jīng)失去她了。可四兒的話像一個小火苗,讓他死灰復燃。
弋陽壓制心中的滾燙,任憑自己的心跳加速,不由地抱四兒更緊了些。嘴里的話十分低沉又滄桑:“我知道。”
四兒感受到弋陽的回應,此刻覺得溫暖,安全,之前所有的恨在此刻突然消失。她害怕一松手,弋陽又不見了。
“四兒,我們先……進去?!边柡斫Y(jié)吞了一下。
四兒感受到弋陽的異常,紅著臉眼淚淋淋,趕緊松開手,抱著蝴蝶蘭等著弋陽開門。
兩人再回到這個空間,當天弋陽倚靠在門口的情形又跑回四兒的腦海里。
“你來拿什么?”弋陽問。
“你不是說手機給我拿回來的嗎?我走得急,帶的是備用的手機?!彼膬憾⒅?。
“……原來是走得太急。”弋陽以為是四兒故意不要那個手機,看來不是。
弋陽不經(jīng)意的笑了一下,將手里的盒子遞給四兒:“你手機壞了,我買了個新的。”又補充了一句:“卡沒換?!?p> 四兒難掩自己的感動:“謝謝?!?p> 弋陽欲言又止,四兒的新手機已經(jīng)沒有了定位功能,就算他想重新設(shè)置,也得要四兒的指紋驗證。他不知道現(xiàn)在的四兒還愿不愿保持這個“情侶”之間的聯(lián)系。
四兒看著新手機,心里十分遺憾,暗自揣測:“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定位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可惜?!?p> “想吃什么?我來做?!边枂?。
“你看冰箱里還有什么,隨便做一些吧?!彼膬翰缓靡馑嫉幕卮?。
穿著圍裙做飯的弋陽,特別不一樣。四兒很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好讓這個記憶一直維持。不管之前發(fā)生什么,她都想珍惜此時的相處。她不由自主的拍了一張照片,忘記關(guān)聲音,被弋陽聽見。
“偷拍我?”
“哪有?!彼膬簩⑹謾C藏在身后。
兩人開飯,四兒覺得很奇怪,一直盯著弋陽看,弋陽被看的不自在,便問:“怎么了?”
“我發(fā)現(xiàn),你不喜歡吃雞蛋呢?”
“哦,是嗎?”弋陽對四兒這個發(fā)現(xiàn)很震驚。
連自己的母親都不知道自己不愛吃雞蛋,四兒才正兒八經(jīng)第一次和他吃飯,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雖然夾了雞蛋,但是其他的菜吃了,你這塊雞蛋還是這塊雞蛋。是不是以前你媽媽總是讓你多吃雞蛋,你養(yǎng)成習慣了?”
四兒從弋陽碗里夾走雞蛋,自己吃了。
“……”四兒的確說中了,弋陽覺得難過,狡辯說:“也吃一點?!?p> “沒關(guān)系,不喜歡吃就別吃?!?p> 四兒將那盤西紅柿炒雞蛋移到自己面前,將其他的菜推到弋陽面前。
這種感覺很熟悉,霸道又溫暖,似乎這個世界還有一個關(guān)心他的人。就像高三時,四兒擋住他的去路強行塞給他定情信物一樣,自信可愛,讓人無法抗拒。
四兒見弋陽不怎么說話,自己強行充當話匣子又覺得太聒噪。想起上一次兩個人在這個房子里,因為孩子的事情鬧的不開心,心里有點愧疚。
她想,有孩子就有孩子了,做后媽也許是個不錯的嘗試,反正孩子是無辜的。
但她不知道弋陽是怎么想的,就想借酒壯膽,于是試探著問弋陽:“好渴啊,你要不要喝點酒?”
又想起來弋陽開車來的,又補充了一句:“哦,你開車來的,不喝了??墒?,這句話為什么這么耳熟呢?”
四兒好些覺得這句對白似曾相識。
“喝?!边栃Φ?,回想四兒喝醉的樣子。
如果之前的克制是為了四兒的幸福,現(xiàn)在的放縱就算是為了自己幸福的豪賭一次。
弋陽異常享受這一刻的美好,什么仇恨,夢想,自卑,甚至是未來,危險,他都想通通拋下,痛痛快快的和四兒喝一杯,好好地陪著她。
四兒將珍藏的紅酒拿了出來,對弋陽笑道:“當年生日為了宴請同學偷了我老爸的,十萬一瓶,他逼問了我三次,我都沒承認。沒想到還能喝上,哈哈哈,來,走一個?!?p> 兩人碰了杯,誰都不想舊事重提,四兒先開口說:“恭喜你啊,拿了那么多獎,離你的夢想更近了。”
“也恭喜你……”弋陽突然住了口。漢服兩個字,是四兒的夢想,但是如今是她的噩夢。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弋陽想說她更優(yōu)秀了,可明顯不是一個最好的說法。
想恭喜她更漂亮來了,四兒歷來不喜歡聽。如今家庭、事業(yè)、愛情,似乎沒有一個可以恭喜的。
弋陽這才意識到,四兒的人生已經(jīng)從一個高不可攀的云層中跌入凡間了。
“恭喜你,成功下凡渡劫?!?p> 四兒咽下嘴里含著的那口酒,眼淚轉(zhuǎn)了轉(zhuǎn),愣是被四兒逼回去了。
“這個值得恭喜,哈哈哈哈,本仙女兒渡劫不易啊,不知何時飛升上神。來,再走一個。”
弋陽又和四兒碰碰杯子。
酒過三巡,四兒開始給弋陽講故事。故事從她三歲,一直講到了十八歲。
講到開心的時候牙齦都笑出來了,講到難過的時候就呼呼大叫,倔強的昂著頭,不讓眼淚看起來那么廉價。
弋陽見她忍的難受,就拍拍她的背說:“眼淚排毒,哭出來健康?!?p> 四兒傻笑起來。
弋陽問:“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說實話,不做漢服設(shè)計師,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這些年,我沒有備選的夢想?!?p> “四兒,別放棄?!?p> “???”
“你不是說夢想就是你的光,你的指引嗎?現(xiàn)在雖然在走一段看不見光的路,但是路還是在的?!?p> 四兒聽著弋陽的話,心情低落起來:“可是,我感覺它離我越來越遠了。漢服設(shè)計師這條路,黑漆漆的,太嚇人了。”
“黑路我走過,堅持到底就有出口了?!?p> “我還是怕?!?p> “別怕,四兒是最勇敢的?!?p> “那你會一直在嗎?”
弋陽沒有回答,四兒喝得七暈八素,弋陽卻異常清醒,如今的他就算喝再多的酒,也無法酒入愁腸了。
四兒信了弋陽的話,殺豬似的嚎了一天,兩人一直喝到天黑。弋陽起身想去拉燈,四兒一把抓住弋陽的手說:“別開?!?p> “你不是怕黑嗎?”
“誰說的?!?p> “小蓮?!?p> “叛徒?!?p> 四兒從地上爬起來,往沙發(fā)上躺,喊著弋陽的名字:“弋陽……”
“我在?!?p> 被四兒靠了一天的肩膀有點兒麻木,弋陽揉揉肩膀,拿過毯子蓋在四兒身上,這次四兒喝醉了十分乖巧,不哭不鬧地睡的很安穩(wěn)。
弋陽想起身,四兒翻了個身,差點兒從沙發(fā)上掉下來。弋陽只好輕手輕腳的抱起四兒往臥室走。
烏漆嘛黑的沒走兩步,不知道絆住什么東西,四兒差點兒被弋陽扔出去,弋陽顛簸了兩下將四兒放了下來靠著墻,一只手去開燈,一手撐著四兒手臂。
四兒突然兩只手伸出來環(huán)抱著弋陽,嘴里說道:“好暖和?!?p> 弋陽不敢動,也沒去開燈,低頭借著窗外的夜色看自己懷里的人,四兒的呼吸聲像從自己的喉嚨里傳過來。又聽見囫圇的一聲呼喚:“弋陽,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