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姜小妹靦腆含羞,有外人在場時,紅著臉連話都說不出。
但是此刻在家中,面前只有母親,她卻變成了另外的模樣。
遇事沉著,眼神不喜不憂,頗有一分女皇主國的風(fēng)采。
聽了女兒冷靜的分析,姜屠戶老婆也感覺有道理。
一個劊子手,只能靠砍頭拿提成,偶爾發(fā)個橫財(cái),就大手大腳亂花,哪懂得長久持家之道。
想到這里,她又伸頭看看窗外。
姜屠戶在樓下看珠子遠(yuǎn)去的背影,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那把鋒利的斬骨刀,突然被他一下剁進(jìn)了肉案子。
肉案一晃,邊上一大塊狗肉滾落在地,姜屠戶又是一腳跺在狗肉上。
看看平靜似水的女兒,對比一下暴躁如牛的姜屠戶,姜屠戶老婆心說:老娘問心無愧,這殺豬屠狗的貨,女兒明明是他親生的!
想到這里,她又拿起繡花針,在頭發(fā)上蹭蹭,用心給女兒繡肚兜兜。
許掌柜經(jīng)營當(dāng)鋪多年,生意興隆,也算是彭州府的一個大官人。
自家女兒嫁過去,就一定要把許掌柜伺候好了,這樣不但女兒能享福,老姜家也能沾沾光。
所以洞房花燭夜的肚兜,必須繡得有情趣一些,不能敗了他的興致。
……
段初一進(jìn)家門,打眼就看到坐在一攤豬肉中間的珠子。
她正用一大盆水清洗豬肉,嘴角口水隱現(xiàn),臉上幸福洋溢。
“你這個小吃貨,竟然都不怕水涼,就不能燒點(diǎn)熱水再洗,回頭小手生了凍瘡,可別跟我哭?!倍纬跽f著,放下了酒壇和食盒。
珠子閉眼抽抽鼻子,再睜開時就是兩眼放光。
她急忙忙站起來幾步走到食盒前,伸手打開一看,有梅菜扣肉有蔥爆腰花,有半條羊腿有整只燒雞,還有醋溜白菜和紅油黃瓜。
這六道文家出品的菜肴,豈是尋常百姓家的吃食可比!
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珠子食指大動,趁著菜還溫?zé)?,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頤。
“你這呆子,這次也算有良心,出去赴宴,還能知道給我?guī)朗郴貋?!”珠子嘴里咬著那根羊腿,一邊吃一邊美滋滋對段初說。
段初笑笑,撕開酒壇封口,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為了給我打包,竟然自己沒有吃飽?快,一起吃,這次菜多,咱又不缺肉不缺錢,你放開使勁吃。”珠子揮著羊腿骨說道。
段初沒有多說,喝一口酒,又把新戶帖遞給珠子。
瀏覽一遍戶帖,珠子哼了一聲。
因?yàn)樯厦鏇]有寫她的年齡,而且段家舊的戶帖,也沒有收回去。
段初看珠子拿到新戶帖,沒有喜色反而冷哼,就問怎么了。
“這肯定是老魏那條老狐貍,留的后手,假如以后我身份暴露,他就借口說戶帖是偽造的,把自己推的一干二凈?!敝樽有南?。
心里這么想,不過珠子嘴上沒說,撒謊說剛剛咬到舌頭了。
段初也沒有多想,把新戶帖寶貝般收起來,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珠子別看人嬌小,飯量可不小,段初吃好喝好她還沒住口,風(fēng)卷云殘,把六道菜吃個干凈。
看到珠子這么能吃,段初都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跟餓死鬼一樣!”他說。
珠子砸著嘴,還在回味無窮,聽到段初的話,脫口而出道:“你還別嫌我能吃!要是你被關(guān)在棺材里大半年,你比我還能吃!”
這句話一出口,珠子就后悔了。
不過段初并沒有追問的意思,笑笑開始收拾碗筷。
珠子反而有點(diǎn)疑惑了,站到段初面前,讓段初睜大眼睛仔細(xì)看自己。
“呆子,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把我關(guān)進(jìn)了棺材,我在棺材里大半年,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段初搖搖頭,表示不想知道。
“你是我見過所有人里面,好奇心最輕的一個!”珠子說。
“好奇害死貓,不該打聽的,我懶得打聽……再說了,就算我不問,以后你也會自己說出來,不服氣咱們就打個賭。”段初說。
珠子搖了搖頭:“我不跟你賭!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并不傻!”
“你不要黃有年的金子,并不是你不想要,而是因?yàn)槟阒阑貋砗?,文朝天不會虧待你!?p> “而且就算我不說袁老余是老鱉成精,你也有本事看穿他的真身!”
珠子說到這里,揪住了段初一只耳朵,逼問道:“我說的對不對!”
段初沒有回答,只是打個哈欠。
“吃也吃了,你來收拾吧,我先睡會,晚上還要去城外的棺材鋪。”
一聽說又要去棺材鋪,珠子就有點(diǎn)不開心了。
她是怕陰老板真能找到,洗掉她臉上黑漆的東西。
“陰老板不是說,讓咱們?nèi)熘笤偃ヂ铮@還不到三天呢。”珠子打算能拖一天是一天。
“姓陰的不過是緩兵之計(jì),他未必能找到洗漆的東西,他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好打開那口古怪的棺材,放走里面藏著的東西?!?p> 段初說到這里,做了一個擒拿的姿勢。
“今晚我就要趁他沒有防備,提前去看看,棺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玩意!只要他敢養(yǎng)尸,我就把他抓起來,送給文大人處置!”
聽了段初的分析,珠子至少不害怕了。
陰老板沒有洗漆的東西最好!
至于段初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傻,那也是無所謂。
反正這個呆子,并沒有害自己的心思。
想到這里,珠子反而躍躍欲試,非要跟著段初一起去。
因?yàn)樗暮闷嫘?,?shí)在太強(qiáng)了。
段初借著酒勁,上床睡覺去了,珠子收拾好之后,也瞇了一會。
珠子睡得很淺,天擦黑段初的腳步聲一響,她就爬起來了。
段初領(lǐng)教過她的厲害,怕不帶她她又縱火燒房子,只能帶著她。
兩人步行來到了城門口。
這時城門還沒有關(guān)閉,守門兵丁盤問兩句,就放兩個人出了城。
兩人出城趁著夜色,悄悄來到棺材鋪后面工坊窗口處。
為了透氣,窗戶閃著一條縫,段初和珠子兩人,兩顆腦袋一上一下,眼睛湊近窗縫往里看。
工坊里其他的棺材,包括板材和工具都被清空了。
只剩下那具還插著短鋸的棺材,黑漆漆的,在白燭下閃著幽光。
空曠工坊里只有一人。
兩人身后的曠野里,又不時傳來夜行小動物,窸窸窣窣的聲音。
到處都透著陰氣森森的意味,珠子連忙緊緊挨著段初。
陰老板就站在棺材旁邊。
這時他拿出一塊黑布系在口鼻上,一只腳蹬著棺材,兩手抓住短鋸,用盡全身力氣往外扥。
咔嚓一聲短鋸被拉出,陰老板帶著慣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沒等他站起來,一道黑氣就從棺材里猛烈滋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