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面色一僵,算了,就當他在夸自己了。她笑道:“公子不僅人生得好看,就連這字也寫得極好?!奔乙?guī)二字雖然刺眼了些,可這字寫得確實好,比話本上印的還好。
她湊到景云舒面前,指著宣紙的一角,彎著眉道:“公子,要不在這兒署個名,蓋個章,奴婢也好拿去掛著,日日拜讀?!?p> 就這吊兒郎當的模樣,還日日拜讀?景云舒冷笑了笑,伸手將她靠過來的頭推遠了一些:“你莫不是想拿著去賣吧?”
清漪一愣,她還真沒想到,她原是想以后回蒼山的時候帶著回去裱起來,讓山上那些沒見識的妖怪們都瞧瞧,什么叫做博學多才,滿腹經綸。
可經景云舒這么一提醒,頓時覺得這是筆大生意。景云舒以后是要做大人物的人,他日后的真跡肯定是一字難求。她不如現(xiàn)在就集一些他寫的書法,到時候再拿出來叫賣,不說一字一兩銀子,就算一字一貫銅錢,她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念及此,清漪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公子,以后你要寫字的時候就通知奴婢一聲,奴婢給你研墨?!?p> 景云舒眉梢一挑,嘴角向上勾起,似對她主動獻殷勤很是滿意,他理了理袍子,起身道:“好,現(xiàn)在就開始吧!”
“現(xiàn)在?”清漪盯著他的背影,他不是才剛寫完嗎?
景云舒這會兒已經走到書桌后,提起筆,望向她:“怎么,不愿意了,那我叫景苑來?!?p> “愿意愿意,怎么會不愿意呢?”清漪瞇笑著將手中的宣紙卷起來放到桌上,走到書桌旁,拿起墨錠在硯臺里打著圈兒研墨。
研墨是件很講究的事,不能分心,必須順著一個方向磨,力道要均勻,速度要不慢不快,這樣研出來的墨才會細致有光,寫出來的字也才俊灑飄逸。
清漪以前從來沒干過研墨這事,拿起墨錠時手都是發(fā)抖的,她按著在硯臺里打了好幾個圈,要么沒磨出墨來,要么磨出來墨十分粗糙,根本不能用。
景云舒看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根本不像研墨,倒像是與這硯臺有仇,再這么下去,自己好好的一塊墨非得給她糟蹋了。
他微嘆了一下,將手中的筆輕輕放下,走到她旁邊,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她的手上,輕輕的捏著她的手,引著她往一個方向磨:“研墨時心要靜,墨錠捏正抓平,慢磨,不能圖快。范圍要大些,不能在硯池中央小范圍的磨?!?p> 他抬了抬她的手臂,繼續(xù)道:“手臂要懸起,與桌面平行,用手腕和臂的力來磨。若用力過度,墨汁就會粗而不勻,用力過輕,墨也達不到火候,寫出來的字就會無光無色,正確的方法應該是輕重有節(jié)?!?p> 他說話時氣息正好輕輕噴在清漪耳畔,她顫了一顫,想躲也躲不開,手被他捏著,手心的暖意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令她手背漸漸生出一絲暖意。心中也不淡定起來了,話本中那才子佳人的旋旎風光像放映似的在她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叫她耳根子一陣發(fā)熱。
淡定淡定,雖然她的目的是勾搭景云舒不假,可眼下他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她的年紀做他老祖宗都綽綽有余。
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wěn)住自己的心緒,朝景云舒笑道:“公子,奴婢會了,可以讓我自己來嗎?”
“真會了?”景云舒質疑的松開手,卻瞥見她微微泛紅的耳朵,愣了一下,卻也沒多想。
“真會了。”清漪狂點著頭,手上的動作也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他一個不滿意又湊過來。
景云舒垂眼去看她手上的動作還有些生澀,磨出來的墨也勉勉強強,罷了,慢慢來吧!他提起筆在墨池里蘸了蘸,又在硯臺上刮去多余的墨汁,才開始在宣紙上練字。
屋子一下靜了下來,除了兩人彼此起伏的呼吸聲便是她手上的研墨聲。清漪極不習慣這樣氛圍,又是與景云舒同處一處,她都能感覺到景云舒那清冷的氣息縈繞在周圍,手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握著她手時的觸感,讓她才平靜下來的心又砰砰跳起來。
待她把墨研好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景云舒好像不知疲倦一樣,都寫了一大沓紙,也未見有停筆的趨勢。
清漪將墨錠放下,此時右手已經酸得抬不起來了,她抬起左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后,又抱著右手上下活動。
“??!”她痛得忍不住低呼一聲。
景云舒的視線立刻被她這一聲給吸引了過來,眉頭緊皺,眼里生出一絲駭意。
自古以來,女子皆講究慎言,謹行。這京中世家小姐哪一個不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像清漪這般放浪形骸的人放在以前,別說見,連聽都沒聽過。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出身貧苦人家的女子,怎會這般沒禮數。
他擱下筆,神情凝重地喚了一句:“阿清。”
“嗯?!鼻邃敉O聞幼鳎娝荒槆烂C,以為他還要喚她研墨,立即苦著臉道:“公子,我實在磨不動,手都快斷了?!?p> “我是讓你注意行為舉止?!本霸剖娴溃骸吧頌榕?,就應當動靜有法,知禮識數。尤其是在男子面前,更要端莊優(yōu)雅,切莫有粗俗舉動?!?p> 清漪微張著嘴愣了愣:“這是誰說的?!?p> “古人。”
“古人是誰?”
景云舒愕然,好一會才憋出一句話:“你識字嗎?”
清漪點頭,不識字她怎么看話本?
“既然識字就應該知道女子四書,再不濟古人圣賢你該知道吧!”
清漪搖頭,她還真不知道,紅姨當初教她識字的時候就順便拿了一本話本,再者她也極為討厭那些文縐縐的圣賢之書,書庫里就算有也被她拿來生火了。
看她這反應,景云舒不用想也知道她平時都讀的是什么書了,深吸一口氣,轉身從書架上拿出一本藍皮書扔在她面前:“回去把這本書好好看看?!?p> 看見上面的女誡二字,清漪垮了臉,軟著聲音示弱地喚道:“公子,我手都快斷了?!?p> 景云舒抬頭看了她一眼:“我是讓你用眼睛看,用心去記,關你手什么事?”
清漪聞言身子顫了顫,心道景云舒莫不是因為早上她弄臟了他的衣服,故意報復她。果然是好手段,先叫她研墨,又讓她讀女誡,這般枯燥乏味的活真不是她能干的,她寧愿去后院洗衣生火,也不想在他這院里研墨讀女誡。
可若是去了后院,她就勾搭不上景云舒,也得不到兩千年的靈力了。她嘆息:“好,奴婢回去就看?!彼龢O其不愿地拿起書。
景云舒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只是隨口一說,根本不會去看。她這個人野慣了,真要她看書學規(guī)矩,倒不如叫景苑養(yǎng)的那只貓學得快一些。
眼見外面天色已暗,景云舒微嘆了口氣,朝她揮揮手:“天色已晚,你今日先回去休息吧!”
“是,公子?!鼻邃粼缇拖胱吡?,這會兒一聽這話如獲大赦,匆匆忙忙的行了個禮就往外面跑,生怕景云舒反悔似的。
出了屋子,清漪如釋重負,長長地嘆了口氣,抱著右手在臺階上左右來回活動。
“喵?!崩鏄湎聜鱽硪宦曍埥新?,清漪定睛一看,一只毛色如雪的小貓正趴在雪地上,好奇的盯著她看,若不是那雙似湖水般湛藍的眼睛,她還以為那是一個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