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看見了徐靜卉,距離難得如此之近,一時緊張了起來,連旁邊的妹妹也沒多讓他說幾句話來。
緊張的不行。
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的眼神一落在徐靜卉身上,就仿佛再也不愿意離開了。
或許是因?yàn)樾r候徐靜卉在哪次宴席上給他遞過一塊糖;
或許是因?yàn)閺那八质萦秩?,別人都嘲笑他連蕭妤溫都打不過的時候,她卻總是溫溫柔柔地笑著說:“大約是靖安侯世子不忍出手吧”,替他解圍,也從未嘲笑過他;又或許是慢慢長大了以后,徐靜卉出落地愈發(fā)清雅脫俗。
總之打記事兒起,秦勉看見徐靜卉,就忍不住的耳朵尖發(fā)紅。
徐靜卉意外地在這里碰見兩人,都覺得有些驚訝。尤其覺得今天真不該聽蕭妤溫的勸說出來看云海。
她明天就要相看人家,雖說當(dāng)今民風(fēng)開放,可徐家畢竟是書香門第,林家也是豪門望族,規(guī)矩自然比普通人家緊一些。
雖說與靖安侯世子相熟,可旁邊還有成國公府的二公子,終究有些不大得體。
徐靜卉的眼神有些刻意地避開了對面的兩人。
而蕭妤溫看到李郁崢,一會兒覺得他如戰(zhàn)士,一會兒覺得他如文士,心里正奇怪。她平素又大膽的緊,正又抬著眼簾打量李郁崢。
倒是越看越好看,上輩子怎么就不記得有這號人物呢!
秦翩若一會兒看著哥哥,覺得哥哥不靠譜,不帶她玩兒,一會兒又看到李郁崢,心里忽而就原諒了哥哥,雖說關(guān)系好,到底是外男,哥哥帶她也不合適。
她心里很快就原諒了秦勉。
幾人各自相對,卻各有各的心思。
李郁崢見秦勉一臉呆滯,又見對面是幾位姑娘,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溫聲向兩人見了禮,又擋著自己的身形,扯了扯秦勉。
秦勉從愣怔里清醒起來,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擺,力求讓自己顯得端莊一些,畢竟徐靜卉平時最端莊守規(guī)矩的。秦勉與兩人見了禮,聲音比平時低了好幾度,張口道:“啊,好巧啊。”
聽起來緊張兮兮的,蕭妤溫收回了眼神,低了頭,嘴角卻忍不住地往下撇了撇。
平時傻了吧唧的秦勉突然這個樣子,讓人覺得有點(diǎn),沒出息……
秦翩若差點(diǎn)沒忍住笑出聲來。
徐靜卉倒是很快地恢復(fù)了平時端莊賢淑的模樣,帶著溫柔的笑容與兩人見了禮,道:“沒想到竟在這里偶遇了兩位公子,方才是我們失禮,竟未看到?!?p> 秦勉正猶豫著怎么搭話,這時候突然聽見了亭子里傳出一道聲音:“天道循環(huán),是非緣由,妙哉妙哉。”
那聲音中氣十足,猛然響起,如驚雷炸耳,把幾人都嚇了一跳。
那聲音又接著道:“某與幾位小友有緣,不如入亭一坐。”
原來亭子里還居然端坐了一人,卻未曾走出來。
看模樣,是道人模樣的打扮。
秦勉與李郁崢側(cè)身讓了讓三人,丫鬟們?nèi)×穗S身帶的墊子,進(jìn)了亭子,將備好的坐墊放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
三個姑娘抬腳走進(jìn)了亭子,亭子里竟坐著一個鶴發(fā)雞皮,面目可親又和善的白胡子老道人。
和他聲如炸雷般的聲音可是一點(diǎn)也不搭。
穿著一身深色夏布剪裁的寬大道袍,即便是坐在亭子中,也仿佛能看出一些仙風(fēng)道骨的神韻來。
“空云道長。”李郁崢對老道人深深一揖,這一禮行的有些——似乎太過于莊重了。
秦勉跟著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然后借著這個機(jī)會對三位姑娘解釋道:“這位是空云道長,德高望重,修行深厚,平素四處云游,等閑難以見到。如今道觀的掌門還要尊稱空云道長一聲師叔祖?!?p> 三人聞言身形頓時端莊起來,收容斂色,也極為莊重地行了福禮。
空云道長倒是笑嘻嘻的模樣,出聲讓幾人坐下,道:“最近新得的春茶,幾位小友倒是很有口福?!?p> 再度開口的時候,這聲音卻意外的溫和,語調(diào)間帶著似有若無的韻律一般,讓人聽了沒由來的心神安寧,如聽風(fēng)臨水,仿佛剛剛聽到的是另外一人的聲音。
蕭妤溫心想,這位空云道長,應(yīng)當(dāng)真的是位得道高人吧。
不是那些在外面招搖撞騙的神棍。
畢竟再過幾年,國家動蕩,戰(zhàn)亂頻起,真英雄多,假神棍也多,她見得多了,不免心里對這些方士術(shù)士道士一類人多少有點(diǎn)看不慣。
空云道長老神在在地在紅泥小爐上燒了水,仔細(xì)的洗了遍茶葉,而后恍如周圍空無一人般地對著茶臺沏茶點(diǎn)茶。
老道人臉色沉靜,低聲吟誦著眾人不曾聽過的調(diào)子。
幾人被他這副模樣不自覺地吸引,等回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汝窯天青的茶杯已經(jīng)放在了自己身前的桌子上,茶湯澄澈,香氣撲鼻,便是蕭妤溫這樣不講究喝茶的人,都覺得這茶極好。
空云道長伸手示意幾人品茶,看幾人吃了幾口茶水后,才看了看蕭妤溫,不住地點(diǎn)頭道:“姑娘是有福之人,自今年三月之后,姑娘碰上了難得的際遇,此后必然一生順?biāo)?,有大造化的?!?p> 蕭妤溫聞言,如遭雷擊,頓在座位上,有些頭皮發(fā)麻。
眼睛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今年三月,在北狩獵場,正是她重生回來的時候。
這道長,居然,居然!
他居然看的出來?
周圍還有人,她連忙垂了眼眸,又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強(qiáng)自壓下心中的驚訝,抿了抿嘴角,扯出一個微笑,低聲訥訥地道了聲謝。
也不知道老道人聽見沒有。
空云道長說完便不再看她,轉(zhuǎn)而看了徐靜卉一眼,眼中止不住的欣然之色:“這位姑娘福厚綿長,卻在姻緣上有些波折,宜近不宜遠(yuǎn)?!?p> 徐靜卉立刻也呆愣住了。
空云道長看了眼秦翩若,眼神中多少有些詫異道:“姑娘的福運(yùn)在后頭,倒是看不真切了?!?p> 蕭妤溫聽了聽,大為心安。
空云道長再看向秦勉,毫不客氣地伸手彈了下秦勉的腦門道:“一股子蠻勁不知道往哪兒使。”
最后看向李郁崢,眼神里充滿了熟稔,感懷頗多,似乎有不少話語在口中醞釀許久,最終只開口輕輕地嘆了口氣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啊?!?p> 空云道長幾句話說完,便不再開口,細(xì)細(xì)飲茶,喝完了杯中茶,便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呆愣的四個人。
秦勉反應(yīng)最快,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對著幾個人笑嘻嘻道:“能碰見空云道長,這是天大的氣運(yùn),更別說能得了他一句箴言?!?p> 而后又疑惑在心里思索,道長說他一股子蠻勁...是讓他使到哪兒去?
秦勉又回想到道長說徐靜卉,姻緣宜近不宜遠(yuǎn),那是不是說,他有機(jī)會?
難道道長也在暗示,讓他使對勁,想辦法,求娶徐靜卉?
秦勉嘴角忍不住地咧開,眼睛在亭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后發(fā)現(xiàn)幾人都是一副皺眉思考的模樣,忍著讓自己收斂了嘴角。
可還是忍不住咧開。
嘴角擋不住了,只好咳一聲,抬手擋一擋。
竟也全然忘記了自己妹子得一句“福運(yùn)”。
看到低眉垂眼陷入沉思的李郁崢,秦勉咳嗽了一聲,伸手在桌子下推了推李郁崢的腿,沒想到李郁崢卻絲毫未動,像是定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