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軼事

　　下葬的頭一天晚上，禹太妃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南靖王還活著，一直在跟她說自己一定會回來的。

　　夢醒以后已經(jīng)是第二天清晨了，因府中事務較多，她便將此事忘在了腦后，直到快要蓋棺鎮(zhèn)釘?shù)臅r候，禹太妃才想起這件事，慌忙攔住了釘棺人。

　　“太妃娘娘，這唯恐耽誤時辰?！?p>　　禹太妃道：“只片刻便好，讓我再看我兒一眼?！?p>　　那釘棺人見禹太妃態(tài)度如此強硬，只得嘆了一口氣，說道：“娘娘快點?！?p>　　隨后帶著一群人暫時離開了靈堂。

　　喬荷見禹太妃如此行為，心有不解，于是出聲問道。

　　“母親這是做什么？”

　　喬荷昨夜又是連夜守了一個通宵的靈堂，自她嫁入南靖王府禹太妃便對她疼愛有加，一直將她當做親女兒對待。

　　這些日子喬荷的所作所為禹太妃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隨后便將昨日的夢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喬荷。

　　“我懷疑這里面的人不是景山?！?p>　　喬荷微怔，片刻之后便反應過來和禹太妃一起推開了那棺木，隨后便見禹太妃顫抖著手將棺木中躺著的人的衣服扒開，露出了肩頭。

　　禹太妃震愕，久久的沒有回話。

　　喬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著禹太妃的神情便的十分古怪，隨后紅著眼睛和喬荷一起將棺木蓋上了。

　　那釘棺人進來便看見禹太妃紅著眼睛，淚水直流。他心中微微動容，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對于結論禹太妃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喬荷那釘棺人便走了進來，她擦了擦眼淚，故作鎮(zhèn)定的對著釘棺人說道：“封棺吧?！?p>　　伴隨著釘棺釘一顆顆落入棺中南靖王府之中一片哭聲。

　　下葬的路上隊伍后面群眾自發(fā)披麻戴孝的跟在了后面，南靖王府他們沒法進去吊唁，也只能去南靖王的墳前上柱香了。

　　禹太妃沒有阻止，她一向知道自己的兒子深受百姓的愛戴。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隊伍的背后林亭壁在景明的推動下緊隨其后。

　　禹太妃看了眼南靖王的靈柩，將一旁哭的梨花帶雨的喬荷拉在了身邊。

　　一路上每個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兒媳婦，別難過了，那棺中之人不是景山?！?p>　　禹太妃沒有看她，目光停在了靈柩上。

　　喬荷聽聞心中震驚，只覺得萬般不可思議。

　　怎么可能？

　　她吸了一口氣，抹了抹眼淚，壓低了聲音在禹太妃的耳邊說道：“母親說的可是真的，莫不是騙我的？”

　　禹太妃看了她一眼，一臉的冷靜：“我自己的兒子我怎么會認錯。年幼時期景山的胳膊被林亭壁咬過，當時都滲出了血，成年以后那牙印還沒消散，可這個人的胳膊上根本沒有牙印?！?p>　　喬荷震驚，緊接著又聽到禹太妃說道：“你若是不信，自可以問問亭壁，當年他實在頑劣，沒人能管得住，就連我兒也被他咬了一口。不過，此事你先不要聲張。咱們回去慢慢說。”

　　喬荷點頭。

　　雖然她不知道南靖王是不是真的還活著，但靈柩中的人不是他那么至少還有活著的可能。

　　南靖王應景山算是風光大葬，大凜皇帝并沒有按照王爺?shù)闹贫冉o它建陵，而是尊他戰(zhàn)神的稱號建了將軍陵。

　　這事情也是征得了禹太妃和喬荷的同意。她們思索再三還是覺得應景山應該更希望別人喚他一聲主帥。

　　遂點頭同意。

　　夜間，禹太妃將喬荷拉到了自己的屋中，說起了白日里的事情。

　　“此人絕不是景山，我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胳膊上沒有牙印。你嫁到我們家的前幾日景山還說肩上有著一道牙印怕你誤會是哪個小姑娘咬得。哪有什么小姑娘，分明就是亭壁那個混小子?！?p>　　喬荷點點頭，她知道禹太妃不會在這件事上面騙她，不過她心中仍舊有很多疑問沒有解答：“那為什么他們要找一具尸體冒充殿下？這樣做又有什么好處，那殿下呢，殿下又在何處？”

　　喬荷的疑問其實也是禹太妃自己的問題，她沉默片刻看著眼前的燭火微微晃神。

　　“這件事的確可疑。那日看皇帝的臉色想必也不是他出的手，過些日子把李副將找來問問?！?p>　　喬荷點頭又皺眉：“那李副將可信嗎，會不會殿下的事情跟他也有關系。他為副將，殿下為主帥，若是殿下沒了，他……”

　　禹太妃搖頭，看了一眼屋外，隨后才感慨說道：“你不知道這件事。那李副將原是在景山的父親麾下任職，為人忠誠，當年是景山的父親將他一步步提拔上來的。后來景山的父親去世，他為了不讓飛云軍被皇帝的人接管，這才聯(lián)合眾將士將十幾歲的景山扶持上去。李副將他絕不會做對不起景山的事情。”

　　從南靖王下葬后的第二日起宋碧華終于出門了。

　　他在杭元春居的位子沒人敢動，雖然他并不知道前段時日秦鹿鳴一臉氣焰囂張地殺到杭元春居的事情，但這絲毫不影響杭元春居的伙計對他越發(fā)上心的照料。

　　只是他看著身邊的座位空空的，嘴里塞著一塊花生酥問道：“怎么不見林家哥哥？”

　　伙計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位子，知道他說的是林亭壁，點頭哈腰地說道：“林公子好些日子沒來了。”

　　“哦?！北倘A有些失落，但好在今天杭元春居唱的是一出他沒有聽過的曲目，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臺上的戲子們拉了回去。

　　說起來，林亭壁其實不太喜歡聽戲。在遇見宋碧華以前他從未到過著杭元春居。他一向覺得這種戲曲軟綿綿的，不大符合他這男兒的形象。

　　直到去年年關的時候看見了宋碧華進去他想起了這人乃是冬至節(jié)時陪著秦鹿鳴去昭德寺的少年。

　　似乎……叫宋碧華？

　　林亭壁揚唇淺笑，抬頭看了眼宋碧華進去的地方，杭元春居？

　　隨后他這個不懂戲曲的人便大搖大擺地進了里面去，還十分不要臉地霸占了宋碧華身邊的位子。

　　此后他倒是從宋碧華口中聽了許多關于秦鹿鳴的故事，久而久之也就養(yǎng)成了習慣，常常來此一會這個碧華小友。

　　喬荷跟禹太妃最終將應景山可能活著這件事沒有告訴任何人。

　　就連禹太妃說可以信任的李副將也沒有告知。

　　中元節(jié)的第二天是“應景山”的頭七，李副將到南靖王府拜訪。禹太妃屏退了下人便將李副將帶到了書房問話。

　　“那日大渝國本來已經(jīng)退兵，敲定了投降書，誰知大渝國周邊的游牧民族竟然來我軍營地偷襲，當時我的腳中了一箭一直在營帳中修養(yǎng)。殿下?lián)挠性p，遂命我和右副將留守營中，自己帶了五千精兵追殺。誰知第二日回來的只有一千精兵，而殿下也不見蹤影?！?p>　　喬荷心中一緊，也就是說應景山確實遇險了。

　　來不及悲傷，只聽李副將又說：“我和右副將氣急敗壞，連連帶上將士們沿著頭一夜的蹤跡追尋，誰知……”李副將閉了閉眼，仰天長嘆。

　　“找回來的是殿下的尸體。”

　　禹太妃聽聞，一張嘴唇被自己咬得發(fā)白，最后松了一口氣，閉眼揮了揮手：“我知道了，李將軍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李副將知道禹太妃和喬荷不好受，一個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個剛成親沒幾日便死了丈夫。

　　他關門出去的時候又說了一句：“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難，末將萬死不辭。”

　　對于應景山可能還活著這件事，林亭壁自然也不知情。

　　中元節(jié)那天他和林別來一同到了應景山的墳陵前祭奠，他在應景山墳前停了好長時間又從景明的手中接過酒水，隨后灑在了應景山的墓前。

　　幾日后，從蒼梧傳來了消息，喬之衡在信中說道，支持喬荷的決定，繼續(xù)留在南靖王府，還命人送來了十車珠寶，說是隨便拿去用。喬家永遠在背后支持喬荷。

　　喬荷感動不已，百姓也感動不已，直言喬之衡不愧是做了多年的丞相，簡直是深明大義。

　　當然，禹太妃也對此表示十分唏噓感動。

　　當年喬之衡還在朝為官的時候她就聽說過這個人手腕鐵血，油鹽不進。卻沒想到眼下關頭竟然能夠做出如此決定。遂親自給喬之衡回了信，說不會虧待喬荷，喬荷會在南靖王府過得好好的，她一定會將喬荷當做親女兒對待。

　　同時還密信一封，派暗衛(wèi)送了過去，將南靖王可能沒死的消息告訴了喬之衡，想要借用喬之衡的勢力南下邊境查一查。

　　她本不想這么做的，可奈何即便是南靖王不在了皇帝還是盯他們盯得緊，生怕應景山背后還養(yǎng)著其他勢力，因而并不方便派暗衛(wèi)出去尋找，只能求助于喬之衡。更何況，這暗衛(wèi)本就是她兒留下來保護喬荷的，她須得保證喬荷的安危。

　　畢竟，這鄴城之中暗影重重。

　　喬之衡驚訝，隨后將這封信燒毀，告訴那暗衛(wèi)說給禹太妃帶個口信就說一切按禹太妃說的辦。

　　第二日，喬之衡便秘密派出了一支商隊南下，所有人都只當他去采購罷了。卻不知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