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貿貿然多了一些士兵巡邏,個個神情嚴肅,時不時攔下過路人,仔細詢問一番。男子朝旁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里,借著夜色低頭快步走動,輕手輕腳,生怕被發(fā)現。
看來,那姑娘確實有危險,一定不能被查到。
越怕什么,越來什么,此話不假。
眼尖的士兵把他們喝住,大聲問道:“你們兩人,鬼鬼祟祟的,去往何處?”
兩人大驚失色,嚇得抖動,互相對視一眼,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話。
問話的士兵越發(fā)懷疑,和身旁幾人交換眼色,欲逮捕兩人。
大夫慌了神,磕磕巴巴地說:“我們沒干壞事,憑什么抓我們?”
在不遠處,付知延聽見一片嚷嚷,皺了皺眉頭,黑著一張臉走過去,冷冷地說:“怎么回事?”
“稟告將軍,這兩人行為詭異,問他們又答不出來做什么,屬下懷疑他們有不軌。”
他這才朝那兩人看去,臉色愕然,竟是那位捐助物資分文未取的中年男子。
顯然,男子也認出來,朝他頷首示意。
“這位先生,上次還未來得及感謝,付某一直在打探先生下落,今日總算找著了?!?p> 男子定了定神,平靜地說:“不必客氣,那是在下一番心意,在下不過是一介布衣,無意亦無心要求回報。”
他不經意地掃了掃兩人臉色,似有些不妥,開口:“先生,這么匆忙,是有何事?”
即便是恩人,也要問清楚。
大夫適時接過話:“將軍大人,這位先生的夫人身體抱恙,亟需吃藥。先生心系夫人,便隨在下一同回醫(yī)館抓藥,方才見街上士兵眾多,怕誤了時間,才選擇走這巷子?!?p> 聲音很平穩(wěn),句句在理,毫無破綻。
他自嘲道,也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既然如此,就不耽擱二位。”
他側身讓開一條路,目送兩人離開,有些心神不寧。
雙手緊緊握拳,難道真的被二皇子掠走了?
夜幕降臨,天空一片昏暗,映襯著地上的雪白,仿佛隔開成兩個世界。
氣溫很低,山坡那頭更是寒冷徹骨,人走在上面如凍僵一般。
高挑的男子斜斜依靠在光禿禿的樹干上,俯視山腳下那星星點點光亮,一臉凝重,眼神撲朔迷離。
這下,真的沒法扭轉局面,明日還是啟程回國吧。
腦中浮現一道俏皮的身影,一陣悸動,內心渴望不已,多想帶回國。她現在不知如何,是否有危險。
四周一陣寂寥,耳邊只有風呼嘯聲。
黑暗中,一把短小的利刃刺破這片安靜,快如閃電,直指男子的后腦勺。
在距離幾厘之處,男子反應過來,飛快轉了身,于旁邊幾步之外站直身子,眼中帶著厲色。
利刃深深嵌入樹干,入木三分。
雪花亂飛,空氣中彌漫著殺意,一觸即發(fā)。
樹梢棲息的鳥獸受了驚嚇,撲騰翅膀,離開這是非之地。
來人腳下如生風般,眨眼間便沖過來,長劍抽出,狠狠砍下去。
刀劍對抗,力道之大,聲音鏘鏘,樹枝上覆蓋的雪被震下來,幾個回合下來,男子如困獸一般,被圍在角落。
脖子處架著堅硬而銳利的長劍,傳來陣陣冰涼,稍稍移動,便能割破皮膚,滲出血。
男子嗤笑一聲,狂妄地說:“付將軍只身一人深入敵營,真是有勇無謀啊?!?p> 要知道,周圍可都是越軍,少說也有數百人,饒是付知延武功再厲害,也不能毫發(fā)無傷離開。
他居高臨下,俯視已不能動彈的男子,背對著光,根本看不清臉上神情,低吼道:“你將她藏哪去了?”
男子愣住了,心情復雜,竟是為了個女子,反諷道:“堂堂將軍,為了女子竟然連命也不要,說出去不怕笑死人嗎?”
更何況,為何要告訴他事實。
他沒有應答,手上稍用力,微偏劍柄,用劍抬高男子下顎,兩人視線相對。
“難道二皇子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這里嗎?”
男子大驚,繼而憤怒地說:“今日那人便是你派來的?!?p> 難怪那個黑衣人來得這么及時,沒能抓到姑娘。
他鼻子冷哼一聲,黑色眼眸中閃過戾氣,冷冰冰地說:“她呢?”
局勢已定,此次無回旋余地。
男子臉色陰鷙,偏過頭去不語。如此也好,就讓付知延以為那姑娘已消失了。
天微亮,山坡上尸體縱橫,燕軍清理行裝。
站立的那人坐在樹枝上,難以釋懷地望著那剛剛蘇醒過來的豐城,眼角開始發(fā)紅。
無論如何逼問,那二皇子依舊緘口不言。
攤開滿是厚繭的手掌,純白的雪花無聲無息落于上面,心微微一動。出征數日,如見已是年末,也該讓辛苦勞累的士兵回家團聚,不能再在豐城耗下去。
大街上,熙熙攘攘,響起了陣陣歡呼,個個臉上洋溢著喜悅之情。
豐城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解除進出城的封禁。
男子獲悉,特地租了一輛寬敞的大馬車,而后回家吩咐仆人打包行李。
房內,婦人正悉心地陪伴在床邊。一改前幾日的病態(tài),如今神采奕奕,容光煥發(fā)。
男子推門而進,眉飛色舞道:“夫人,越軍已被俘獲,戰(zhàn)事停了,我們立刻啟程回家?!?p> “嗯,得趕緊回去?!?p> 婦人撫摸著那人兒的臉龐,欣慰一笑,總算是回家了。
很快,他們便出發(fā),一路暢通無阻。坐在舒適的馬車上,婦人偎依在男子寬大的懷抱里,十指緊扣。
路上沙土飛揚,離開的除了馬車,還有燕軍那長長的隊伍。不同的是,馬車去往都城,燕軍則是踏上回邊城的歸程。
山頭鳥獸啼叫,似在為他們的離去而鳴。
燕軍士兵個個朝氣蓬勃,意氣風發(fā),本就因打贏戰(zhàn)役而高興,又思鄉(xiāng)殷切,不自覺地加快速度,日夜兼程。
踏上故土,熟悉的感覺襲來。
進城后,讓副將安頓士兵,付知延馬不停蹄進宮復命。
宮殿里,座位上的皇上十分滿意,頻頻點頭,贊許道:“將軍此行甚得朕意,果然是速戰(zhàn)速決,辛苦了。”
“承蒙皇恩,不敢有所怠慢。”
接著,又是論功嘉獎封賞。
“不久后便是新年,讓出征的士兵先領賞賜再分放回家,加爵之事等年后再定奪?!?p> “謹遵皇上旨意。”
“稟告皇上,臣下發(fā)現營中有人收了賄賂,與越國狼狽為奸,并讓人暗中調查此事,臣下請求對叛軍進行處置。”
他從懷中掏出連夜寫好的奏折,遞上去。
皇上看完后臉色凜然,帶著些怒氣,道:“對于叛軍,朕絕對不會饒恕,此事交給吏部處理?!?p> “將軍一路奔波,也是勞累,若是無事,可退下。”
付知延一身戎裝離開殿門,余光瞥見一道身影遠遠走來,眉頭微皺,那人此時來見皇上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