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終于回過神來,沒來由的,心底竟是有一點小失落。不過很快他就把這情緒甩到了身后:“沒關(guān)系的,之前我還對小師弟說過,我健壯如牛,根本都沒受半點傷?!?p> “你等著啊,我去給你叫小師弟來。”
說罷,花生一路小跑著上了樓梯。
吳言抿嘴:真的是個有趣的人呢。
沒過多久,便有聲音從樓上傳來。
咚咚咚——
咚咚咚——
木制的樓梯上,稍微走快一點,便會發(fā)出這樣連續(xù)的、有如擊鼓的撞擊聲。
和去時的輕快不同,下樓時的腳步聲更快,也更重。
依然只有花生一人。
一路跑上去,又一路跑回來,花生臉不紅氣不喘,只是有一些尷尬:“那個,吳師妹——小師弟他……他說他不在!”
吳言愣了愣:不在?他說?
然后瞬間反應(yīng)了過來,長如柳葉的眉毛輕輕一揚,靈動的大眼睛里滿滿都是笑意:“他是不愿意見我吧?”
花生頓時尷尬死了。媽的也許他們說的沒有錯,自己真的太傻了。
“沒關(guān)系!我自己上去。不介意吧?”走到樓梯口,吳言忽然轉(zhuǎn)頭笑道。
樓梯盡頭,門沒有上鎖,吳言輕輕一推便開了。
上面的閣樓看上去不大,左手邊是一面書墻,往前百步之內(nèi),還有一道門。
不過吳言此時根本無心探究門后是什么,因為她此行的目標就在右手邊的書柜旁,倚著窗,手上拿著一本泛黃的古典,心無旁騖地讀著。
少女就那么靜靜地站著,沒有去打擾。
而李應(yīng)飛似乎也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不請自來的女子,依舊低著頭,蹙著眉,偶爾翻起書的一頁,發(fā)出嘩嘩的聲響。
時間,在少年認真的讀書中悄然流逝,卻又在少女靜默地等待中凝固。
不知過了有多久,李應(yīng)飛終于抬起頭:“你打擾到我看書了。”
有人在,他的那個靈魂就不能肆無忌憚地翻閱這些書。所以平日里往往都是花生在樓下,李應(yīng)飛在樓上。同時李應(yīng)飛還幫助花生養(yǎng)成了進來之前先敲門的習慣……
“哦,是嗎。你看的什么書呀?”吳言像是完全沒有聽出李應(yīng)飛言語間的不客氣,反而笑吟吟問道。
“不關(guān)你的事?!?p> “如果你是來道歉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因為之前你已經(jīng)說過了。”
吳言身子略略前傾,盯著李應(yīng)飛的臉細細打望:“你在生氣?”
“是。但主要還是你影響到我了?!崩顟?yīng)飛也不避諱,如實說道。
“那我再說一次。之前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沒關(guān)系。再見?!?p> “……”
完全無法聊下去?。∧钦Z氣,那神態(tài),根本毫無諒解的誠意啊,分明就是極度敷衍地想把人打發(fā)走了事。
就不信當真是水潑不進,哼,本姑娘還偏和你卯上了!
“這么多書,你都看過了嗎?好厲害啊?!眳茄宰箢櫽遗?,隨手拿起墻上的一本書,強行開啟話題。
“不關(guān)你的事?!?p> “喂,你就不能禮貌一點啊,好歹我是誠心誠意來道歉的?!?p> “你剛才已經(jīng)道過謙了?!?p> 你剛才已經(jīng)道過謙了,所以可以走了。沒有說出后面半句已經(jīng)是禮貌了。李應(yīng)飛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吳言眼睛里星光閃耀,偏偏就是看不到那只伸出來的手。
“讓我猜猜看,你已經(jīng)看了多久了??隙ú恢挂粌蓚€時辰,該不會是從回來就一直在看吧。嗯,你這么拼命,是不是因為早上的刺激,想一雪前恥呢?”
吳言笑吟吟望著李應(yīng)飛。哼,叫你不拿正眼看我,說不得本姑娘要祭出大招了。
“我說,不關(guān)你的事!”
“哼哼,被我說中了。”吳言掩嘴輕笑。果然有的時候,請將不如激將,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這位師姐,如果你實在閑的無聊,想找人陪你說話,請你去樓下,找花生聊去。你就說我說的,他一定會陪你,哪怕說到天黑也沒問題。”
“如果我想要你陪我說話呢?”
“對不起,我還有很多書要看,還有諸多法訣要修煉,恕不奉陪。”
“可是,我這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哦。”
“不感興趣?!崩顟?yīng)飛已經(jīng)埋下了頭,一個字一個字盯著手中的書看。
“如果我說,我能滿足你一個愿望,任何一個愿望,包括可以讓你覺醒力魄呢?”吳言轉(zhuǎn)身背對李應(yīng)飛,一面將手上的書插回書墻,一面嘴角偷笑。
李應(yīng)飛霍然抬頭:“真的?”
“我下去找花生陪我說話了!”吳言把書放回原位之后,啪啪手,踢著小碎步就要下樓。
“額,這位師姐,等等!”李應(yīng)飛有些尷尬。之前把話說得太僵,結(jié)果人家原封不動,用自己的話輕輕飄飄就給懟了回來。
吳言背著手,仿佛跳著輕快的舞蹈,踮著腳尖華麗轉(zhuǎn)身。她偏著頭,大眼睛撲閃撲閃,等著李應(yīng)飛先開口。
“那個,你且說說怎么才能讓我覺醒力魄?!崩顟?yīng)飛支吾了半天,終于厚著臉皮說道。
“這個暫且保密!首先,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完成之后,我保證一定能讓你的力魄覺醒!”
“那好,什么條件?!崩顟?yīng)飛毫不拖泥帶水,直截了當說道。只要能覺醒力魄,重新開啟修煉的大門,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原本被大雨澆滅的火焰,再一次在李應(yīng)飛胸膛熊熊燃起。那是希望之光,那是燎原之火。
十四年前的那一劍,他從未忘懷。
惡龍猙獰的面容,撲向他們母子時的兇惡,時時歷歷在目。
與之相比,上午遭受的羞憤,也不過是小難。最多只是更加激起他變強路上的練心石。
經(jīng)歷的越多,才會越強大。
“很簡單,陪我玩三天!這三天里,你要陪我說話,陪我看遍郴山的風景。到接天崖看日出,到分界峰看七彩池,在云頂看云海,還有山腰去看流光瀑。嗯,還有哪些呢……”
少女掰著指頭一個個娓娓道來,清脆的嗓音在閣樓里回蕩。
“好,沒有問題!”聽到不是殺人放火這樣離譜的條件,不過是陪她玩上三天,李應(yīng)飛毫不猶豫,不等吳言說完便大聲打斷。
少女抬頭,笑逐顏開:“那就這么說定了,我先回去。明天見!”
見她轉(zhuǎn)身要走,李應(yīng)飛愣了:“明天見?”
少女回眸,眼睛里蕩漾著得意的笑:“當然是明天見。今天都沒幾個時辰了,你當我傻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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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走后,李應(yīng)飛盯著手中的典籍,陷入了沉思。
隨著“啪”地一聲,他合上了手中的書。實在是看不下去,也沒那份寧靜的心了。
雖然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但是李應(yīng)飛仍然愿意相信她。不為別的,只是純粹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不愿錯過任何一點希望的微光。
下樓,原原本本告訴花生。
花生聽完也是忍不住的欣喜,為小師弟開心的同時,忍不住多叮囑兩句。在外人面前,不要那么隨便,要記著收斂性子,免得還沒等力魄覺醒就把對方給得罪了。
李應(yīng)飛點了點頭。如果自己能覺醒力魄的話,那花生師兄能不能覺醒氣魄呢?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不亮,一連串敲門聲叫醒了整個小閣。
開門的依舊是花生,而李應(yīng)飛就站在花生身后。
少女同樣一身鵝黃短裙,只是款式上略有不同,裙身上開滿了各色鮮花,像少女此時的臉。
“花生師兄早!”吳言嘴上對花生道著早安,一雙眼睛早已穿過花生,看到了后面的李應(yīng)飛:“走?”
李應(yīng)飛移步上前:“走吧?!?p> 通常來說,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往往女子長的更快、更高。只不知是否因為早熟的緣故,亦或是多了一魂的原因,此時的李應(yīng)飛遠遠比尋常十四歲少年更早熟。和花生并肩站著也矮不了多少,隱隱比吳言還高出一頭。
兩人并肩走出院子,東方有一線微光隱隱透出來。晨曦初現(xiàn),點點灑在兩人臉上,映出好一對俊男俊女。
“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李應(yīng)飛開口。
“接天崖?!眳茄孕χ仡^,笑容里似是狡黠似是打趣:“要加速了,不然趕不上日出。要不我抱你?”
“不要!”李應(yīng)飛斷然拒絕。
“行,跟不上要開口哦?!?p> 就是死也不會開口!開什么玩笑,堂堂男子漢被一個小屁女子的抱著走,傳出去就算臉皮再厚也在郴山待不下去了!
李應(yīng)飛腳下發(fā)力,死死地跟著前方那靈巧迅疾的身影。
和周凌峰不同,吳言雖然中樞魄覺醒較晚,但是基礎(chǔ)更扎實牢靠,中樞魄更加強大。拋卻氣魄里蘊含的氣不談,單單只論速度,整個明德院的弟子里,恐怕只有昨日異軍突起的鄭直能與她一較高下。
現(xiàn)在她僅僅只發(fā)了兩成力,速度已遠超常人,整個山間小道上,只留下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影子。
讓她大為詫異的是,身邊的李應(yīng)飛竟然還跟得上,實在不像是一個連力魄都還沒有覺醒的凡人。
行,那就讓我看看,你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一念及此,吳言路上逐步逐步提升速度。漸漸地,耳邊只剩下山風呼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