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與天為敵
蔽密山洞中,冰冷的水珠自巖石滴落,嘀嗒作響。
醉鷂端著一碗湯藥來到仙君面前,后者正睡在她用稻草鋪成的薄席上。她輕輕地舀起一勺湯汁送入仙君口中,目光略過他被血染成的左臂時不禁一跳。
仙君從來都是那么遠,哪怕很多次離得他很近,卻也好像從來沒能靠近他過。
昨日仙君在菩薩面前為挽她的命親手挑了自己左臂的筋,說他只要她活著,她卻還是不敢說他愛她。
可她卻已經(jīng)很愛他了。若是一開始是敬仰,是仰慕,那么現(xiàn)在,卻已是傾心了。雖說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仙君是神,是掌管天界戰(zhàn)事的神,而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守樹仙娥,沒有什么法力,沒有什么心計,幾百年囫圇著度日子,沒有盼過什么,也沒悔過什么,生命就像是一碗溫水一樣尋常無波。可一切都在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變了,他笑著從袖中掏出一壇酒邀她去殿上當(dāng)差;他接過她受傷的手溫聲讓她日后當(dāng)心,他穿著一身長衫斜倚在門邊問她要不要學(xué)識字;他滿頭是汗地蹲在她面前喚她“小傻蛙,我們回家吧”;他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后在她轉(zhuǎn)過頭來的那一刻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人間的中秋看看?”;他在昏黃的燭光下伸出溫暖的手掌扶上她的臉說他會永遠護著她;他拉著她在一片花燈中飛奔為了救他毫不猶豫地拔劍挑斷自己的手筋……
她怎能不愛他。哪怕他的溫和,他的柔潤像是一副面具,掩蓋了他的本心,不知他真面目如何,她仍把他貼在了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突然眼前一暗,醉鷂回頭見司命正站在洞口,青帶束發(fā),手執(zhí)紙扇,一副書生模樣。
“擇言哥哥…”
“跟我回天庭去吧?!彼_口,盡是儒雅淡泊。
“不,我不能……”她若是回了,仙君的手筋就是白斷了。
“你回了天庭,于他是好事,也是對他好?!彼久鎺б唤z心疼與無奈。
“是天庭派你來的,是嗎?”醉鷂的聲音略帶顫抖。
擇言微低下頭,不置可否。
“你也想讓我死嗎?”醉鷂的話語刺得司命心一痛,“回去不一定是死?!彼f,可話一出口,卻連他自己也不信。
“醉鷂,你知道嗎?你身懷的力量若是被奸人所用,足以讓整個世間民不聊生。你現(xiàn)在跟我回去,就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也是救他,于水火?!睋裱灶┝艘谎垡琅f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李玉恒,“你也不想,讓他與整個天庭為敵吧?”
“我……擇言哥哥…你讓我好好想想。”
“好?!彼久詰B(tài)度儒雅地站起身,“等著你回來?!?p> 走出兩步,復(fù)又回過頭來:“天庭還不知你們在這,現(xiàn)如今正在到處尋你們,我擅自看了天機鏡才找到你們,你大概還有三天的時間。”
“謝謝。”醉鷂大聲一句惹得司命一怔,“擇言哥哥,謝謝你。醉鷂這一生遇見你,很高興?!?p> 司命愣了三秒,終是走出了洞去。他又何曾想讓她回天庭去呵!這幾千年來,她是唯一一個叫他名字的人??伤?,也只能幫她到這兒了。自己歸天比被抓回天去要好上太多,尤其是對她深愛著的那個人來說,要有利太多了。
只愿來世吧,再續(xù)前緣。
只是,他也知道,醉鷂很難再有來世了。
李玉恒終于醒了,在第三天的時候。而這個時候,醉鷂早已做好了決定。
“醉鷂,你可還好?”他醒來第一句便是問她的安好,“可否傷到了?”
“我沒事,仙君可感覺好些了?”
“無礙,可有人又尋來找你麻煩?”
“沒有?!弊睑_努力壓下心中的淚意防止其化作淚添在臉上,“仙君就先好好在這里養(yǎng)傷吧,醉鷂在這守著?!?p> “你可知,你身上為何有這么大的力量?”
醉鷂搖了搖頭,又聽他緩緩說,“你身上,有我故友的魂,因而你能用他的劍。又因你是由天地間靈氣化成,仙魂澄澈,這力量便變得尤為強大。魔族現(xiàn)如今已感到震動盯上了你體內(nèi)的力量,妄圖利用它毀天滅地?!?p> 醉鷂瞪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自己能使用高仙清臨沅的蓮塵劍就是如此緣由,更不知自己的存在竟已給天地萬物如此大的威脅,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但我能護你,你只要一直呆在我身邊,就不會有事發(fā)生?!?p> 醉鷂點了點頭:“仙君放心吧,醉鷂哪兒也不去。”
玉恒真君見她如此說,也放了下心來,緩緩睡去了。
醉鷂又看了一會玉恒真君,幫他掖了掖被角后突然站起身來,走出了洞口,往天上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