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酷暑,太陽火辣辣的烤著大地,不遠處傳來知了的聲音。鼓城的天氣熱的令人心里發(fā)慌,仿佛汗滴在地上都能瞬間蒸發(fā)。
溫海軍站在車下從貨車司機手上接下一件件家具放在地上。
“小涼,你帶著歐歐,跟著你們媽媽先搬些小物件進樓?!?p> “好”溫歐歐小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迫不及待想看看新家。
溫涼默默地從地上抱起一個大紙箱子抬頭看了看正上方的幾個大字“平華小區(qū)”,跟著盧靜眉穿過一個七彎八彎的小巷。
視線漸漸寬廣,入眼是十幾棟排列整齊的有五、六層的老樓梯房,有點像四合院的樣式,圍成一個半圓,就小巷一個出口。
溫涼對它的第一感覺是很舊,還沒有老家翻新過的紅磚房來得好,樓底的大門都生銹了,看上去不太牢固,墻壁上到處貼滿了小廣告。
這大概就像老家那些靠近馬路邊的房屋墻壁上的廣告標語吧,“優(yōu)生優(yōu)育,晚生晚育”,“治**,來**醫(yī)院”等等。不同的是這里的是紙貼上去的,而老家那是用油漆刷上去的。
溫涼沒想到這種大城市里邊竟然也有這樣的落后的地方,到這之前一直以為會是一路上所見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上來啊,發(fā)什么愣呢”
盧靜眉聽見后面跟著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回過頭,見溫涼還站在樓下四處觀望,斜瞪了她一眼。
“來了”溫涼回過神來。
“有啥好看的,還有那么多東西等著搬呢,快點的!”她把一個大電視頂在膝蓋上,騰出一只手在臉上胡亂的摸了一把汗繼而扶起電視往樓上走。
盧靜眉是在她五歲那年改嫁到她家的。
她男人劉黨頭在城里務(wù)工,不經(jīng)意沾染上賭博,一開始一天可以賺那么千把塊錢,可比打工得的多了,于是他干脆辭掉工作,天天泡賭博場里面,賭紅了眼。一個多月后基本連連輸,贏來的那些全輸光,不僅把從家里偷來的好幾萬存折都賠了進去,還欠了五六萬,房子也壓了出去,拋棄盧靜眉跑了,她第一個孩子便是那時候流掉的。
溫海軍心疼溫涼,自己一出工少則個把月,多則一年多之久,托付給隔壁劉嬸也不是長久之計,倒不如自己找個女人在家里照顧她。
溫涼六歲的時候,盧靜眉懷孕了,家務(wù)活基本上落在她頭上。有一次大冬天去村頭挑水,力氣不夠,兩個水桶在肩上搖搖晃晃的,一不小心水全灑身上,人也跌坐在地,她沒有哭,異常冷靜的回頭,又去挑了兩桶。
回到家,看見盧靜眉坐在火盆旁邊看電視邊烤火,撇了一眼渾身濕噠噠的溫涼:“喲,你這又是鬧哪樣啊,不就挑個水也能弄成這樣,真夠折騰的,別看我啊,我可沒功夫伺候你?!?p> 溫涼自己去廚房燒了一大鍋的水,泡了個澡。
第二天,溫涼暈暈沉沉地隱約聽到了溫海軍憤怒責怪的聲音,還有盧靜眉尖聲辯解。
那場病病了很久,溫涼在夢里是笑著的,因為夢到媽媽......
一直走到頂樓,溫涼數(shù)了一下,剛剛好有六層。
鼓城這邊天氣格外炎熱,一到夏天簡直像個大蒸籠,這種等級的小區(qū)哪有閑錢安空調(diào),大家伙都愛往低了住,涼快。頂樓一直沒人要,因此房租也低,就五六百一個月。
房子里面已經(jīng)收拾過了,地上是瓷磚,干干凈凈的,里面也就一張有幾個洞的軟皮沙發(fā)和一個大大的四方桌與四個堆疊在一起的靠背凳,大概是吃飯用的。
“歐歐,你坐屋子里玩會,我和你姐姐去搬就行?!?p> 盧靜眉將大四方電視放下并插好電。
“媽媽我?guī)湍銈?,我也是男子漢了?!睔W歐將短袖挽到肩膀上,給她看肌肉。
“你能搬得動么,幫倒忙,磕著碰著怎么辦”盧靜眉把他手拍下來。
“無聊就看電視,不要瞎跑?!?p> 溫歐歐有先天性心臟病心臟病,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
溫涼把東西隨意放在客廳,沒空進房間看看,便又下樓。
不知道來來回回跑了多少趟,溫涼的劉海都濕成了一坨,汗水一滴接滴順著緋紅的臉頰往下滾,有那么幾滴流進眼睛里,辣辣的,身上也濕透了,黑色短袖貼在后背黏糊糊的十分難受。
終于搬完最后一趟,溫涼癱坐在沙發(fā)上。
看著溫海軍將那些家擺在合適的地方,稍微緩了口氣后,走進廁所洗個澡。
“這澡還不如不洗呢,你看看,還不是一身汗的出來?!?p> 溫海軍靠著喘著粗氣笑著溫涼說。
“嬌氣唄,還當這是村里呢,水電不要錢啊。你不知道這大城市一個家庭開銷得多少啊,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北R靜眉出言諷刺。
溫涼扯了扯嘴皮,沒搭話。
“靜眉,你不要總是針對小涼?!?p> “我哪有針對,我這是實話實說,替你管教女兒!”
盧靜眉生盧歐歐之前,至少不會當著溫海軍的面奚落溫涼,給她難堪。生了孩子后底氣便足了起來,儼然一家女主人風范。
又轉(zhuǎn)向溫涼:“你知不知道,你爸為了你和你弟弟的學(xué)費......”
“行了,你少說兩句”
溫海軍急忙打斷,女兒和妻子互相不對付,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住。更何況像溫海軍這種老實巴交的男人,夾在中間覺得自己兩頭不是人。
“哼”
盧靜眉也意識到,撇撇嘴不再說。
“爸,我打算過幾天去找個工作,掙點學(xué)費,反正暑假也是閑著?!?p> “錢的事你不用操心,爸會想辦法?!?p> 溫涼有種預(yù)感:“爸,您答應(yīng)我了,可不能再去,別忘了您上次的腿傷還沒好,再去我可就一輩子不原諒您了”
“爸知道了,還騙你不成,啰嗦。”溫海軍嗔笑道,知道女兒心疼自己。
上次下礦有一處突然塌陷,許多石頭滾下來,溫海軍護住了腦袋,被挖出來時,右腿已經(jīng)血流不止,后背也是血肉模糊,渾身上下大大小小傷十幾處,被送進了ICU。
溫涼在手術(shù)室外都哭了一夜,第二天體力不支昏了過去,打了幾瓶葡萄糖醒來時溫海軍已經(jīng)從急救室出來了。
吃過晚飯,溫涼回到自己房間。
把衣物都從箱子里拿出來疊好了放進柜子里,她衣服不多,總共就三個箱子,夏裝基本上都是襯衫t恤和牛仔褲。
還有一個小紅箱子里面是每年生日都會收到的小洋裙,十幾件一件就沒有動過,料子也都是頂好的,摸著滑滑的,冰冰涼涼很舒服。可是她在鄉(xiāng)下要干活的,穿不了裙子,不方便,裙子吊牌都沒有拆過。
入夜已深,一眼望去遠處都是霓燈爛漫,燈紅酒綠,不知道那些高樓大廈里面是怎樣一副光景。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燈光有些刺眼。
溫涼走到窗邊準備拉上窗簾
眼睛不經(jīng)意間往下一看。
一個少年背對著窗口,斜斜的站著,穿著白色背心,后背顏色有些深,似乎出了不少汗。小麥色皮膚,偏瘦,手臂上有塊狀肌肉,紋理清晰,線條流暢,像磚塊一樣,有力。下半身隱沒在窗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