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如玉的雪花片片墜落在地上,忽散忽聚,輕盈靈動,它們刻意地親吻過路的行人,卻被一雙雙無情的大手拍落。
宿雨晴點好了三份華萊士的套餐。
每套都是一個香辣雞腿堡,一份雞塊,一對辣翅,大份薯條再加上一杯中可。
坐在對面的頓號放下手里的開心消消樂,雙手貼合在一起來回擦動,準(zhǔn)備向美食發(fā)起沖擊。
“那賊婆娘今天和青染先生約會,沒有口福嘍!”
“你怎么知道青染先生就不會請希爾姐吃好吃的?”
宿雨晴隨口懟了一句頓號大師,心思卻不在食物上,只是拿起一根薯條,懶得打開番茄醬,就在嘴里“嘎巴嘎巴”地嚼起來。
她從座位上站起,向門外走去,頓號則是抓準(zhǔn)了時間,分別從宿雨晴和陸三才那里取了一個雞塊放倒在自己的包裝盒里,得意洋洋地嘿嘿壞笑。
陸三才站在華萊士門外,穿著長款的黑色羽絨服,眼睛上罩著一副眼罩,柔軟的灰色長發(fā)披肩,延順至背心,灰色的長睫毛看著依舊頗為靈秀。
他突然感到肩膀被人輕輕觸碰,試探性地扭轉(zhuǎn)方向,盡量讓自己的正臉面朝對方,這是基本的禮貌。
“點的東西做好了……”
因為看到了雪,宿雨晴說話的語氣也很歡快。
身為南方人的宿雨晴對雪景也很珍惜,用自己靈敏的戰(zhàn)斗反應(yīng)抓向一片片雪花,雪花觸及手心的一瞬就被體溫融化,冰冰涼涼的觸感涌上心頭。
陸三才微微頷首,說道:“你知道嗎,在綏棱,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下雪,白茫茫的,走起路很累很麻煩,學(xué)校還會組織大家早起,頂著冷天鋤雪,所以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下雪。不過這雪觸碰到我身上那一刻,倒還真有點兒想家了?!?p> “可以啊,我們過幾個月可以去綏棱玩!”宿雨晴的眼睛里充滿著向往。
“不用了,想家歸想家,但我父母都被碧眼殺了,家又在那里呢?在這里,和你一起……和你,頓號大師還有希爾姐一起生活的這半年還挺有意思的?!?p> 宿雨晴突然發(fā)現(xiàn)她和陸三才好像,父母不在身邊,甚至連想家的權(quán)利都沒有,只能和一些朋友相依為命……
不過這種日子,她過得很開心。
她熟稔地將手探向陸三才的手掌。
陸三才也并沒有害羞,畢竟失去雙眼的這半年來,一直都是她在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前行的。
這手掌的溫度,都烙印在心里了……
眉下的眼睛看不見了,心間的眼睛卻清明透亮……
在宿雨晴的牽引下慢慢轉(zhuǎn)身走進(jìn)華萊士,避開行人和障礙,坐在了座位上。
陸三才有些狼狽的拿起漢堡,最開始咬了個空,差點咬到自己的手指,頓號瞧見了,情不自禁的嘿一了聲,轉(zhuǎn)眼就看見宿雨晴一記冰冷摧心的眼刀甩了過來,慌忙閉上嘴。
陸三才調(diào)整位置,終于咬對了位置,畢竟也失明了半年之久,現(xiàn)在也算是個有一定經(jīng)驗的新手盲人了,一次失利之后,接下來都很順利,他有些緩慢地分辨了其他幾種食物所在的位置,像個正常人一樣食用起來。
晚餐到了尾聲,陸三才有些吃飽了,計算著自己剛剛吃雞塊的數(shù)量,結(jié)合之前對黑胡椒雞塊的了解,判斷應(yīng)該還剩一個,然后指著雞塊的包裝袋開口說:
“我吃飽了,你們誰還要?!?p> 宿雨晴睨了一眼,發(fā)現(xiàn)袋子里已經(jīng)空空如也,再看到頓號躲閃的目光,轉(zhuǎn)瞬就想明白了,她這老不羞的師父趁著兩人不在偷偷干了壞事,于是又遞過去了一記凌厲的眼刀。
頓號慌忙拿過袋子,裝作里面還有東西的樣子說道:“我吃!我吃!”
宿雨晴起身去結(jié)賬,頓號看著她的背影,欣慰的一笑。
出家人結(jié)婚生子總會被拋以另類的眼光,老衲就把這件戒律遵循得很好嘛!
沒結(jié)婚,沒生子,就找著個女兒。
頓號目光投在陸三才臉龐上,自顧自點點頭。
這不,還多了個女婿!快哉!快哉!
***
方平家里今天也熱鬧,李云哲帶著一家人來串門,老李頭和老方頭敞開了肚皮喝著酒,互相聊著各自年輕時候的光輝事跡。
楊明湖陪著豎大拇指叫好,剩下兩位奔六的老媽媽琢磨著給孩子撮合姻緣。
結(jié)果聊到最后,感覺楊明湖對方平情深義重,再加上有了瑤瑤,不想改嫁,李云哲在監(jiān)獄的那些年,把性子打磨得太沉靜了,有點兒皈依佛門,不問紅塵的意思。
想著想著,覺得還是不替孩子操心了。
畢竟,強(qiáng)扭的瓜不甜……
方瑤則拖著李云哲在外面打雪仗,這可難壞了李云哲。
和孩子玩這種游戲?qū)嵲谑莻€糟心事,你不可能認(rèn)真玩,那忒沒氣度,還容易打傷孩子,但你要是立正挨打,孩子就會抱怨你不認(rèn)真,轉(zhuǎn)頭生悶氣。
李云哲沒什么好法子,只能把自己的雪球全都恰到好處的故意打歪,自己則是視情況要不要迎上去故意接雪球。
等到瑤瑤玩累了,還要聽一句“小李子,你好笨啊,一個都沒打著!”的挖苦。
李云哲有時候也挺無奈的,自己這個三天兩頭過來陪瑤瑤玩的人,一轉(zhuǎn)眼稱呼就從“李干爹”變成“小李子”了,倒是比薛子寧他們降了一檔。
李云哲QQ久違地亮起一個小紅圈,他打開手機(jī),讀完509宿舍群里的消息,轉(zhuǎn)頭看向楊明湖,說道:“嫂子,今晚我?guī)К幀幊鋈ヒ惶?,不介意吧!?p> 喝得正開心的楊明湖也顧不得天色晚了,再加上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很信任李云哲是個靠譜的人。
“行,別回來太晚了!”
瑤瑤則是有些不解,坐在李云哲懷里問道:“小李子,我們?nèi)ツ睦锿姘???p> 李云哲摸了摸瑤瑤的小鼻子,故意賣弄關(guān)子地說道:“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
張乾宇吐著舌頭,苦哈哈地拖著大包小包走在商場里,前面的秋瞳則是悠閑地拿著一支草莓冰激凌吃的津津有味。
張乾宇內(nèi)心極度憂傷,他本以為,像秋瞳這樣英姿颯爽的女警察,應(yīng)該和普通女孩兒不一樣,應(yīng)該不喜歡逛街,不喜歡消費,不喜歡壓榨才對??!
沒想到她不僅喜歡這些,還比其他女孩兒多了一項技能。
她打人還怪疼的!
張乾宇看到了一排供客人休息的座椅,馬上坐在上面,將手中拎著的大包小包衣服扔在地上,后背靠著椅子,呈八字形攤在上面,指著秋瞳說:
“姓秋的,你真是欺人太甚,把你老公當(dāng)奴隸使喚??!咱倆在家里掰手腕,勝負(fù)五五開吧?我最近吃胖了,腹肌都沒了,比較容易累,你天天健身,還有馬甲線,怎么看,咱倆之間,都是你比較適合運動,你那一身力氣,怎么不多拿點?”
秋瞳走過來,把冰淇淋靠近張乾宇的嘴邊,在他馬上要舔到的時候,又把手臂縮回來,洋洋得意地壞笑:
“糾正你兩個錯誤!掰手腕,我贏得多!而且,你吃胖之前,也沒有腹肌,別美化自己!”
張乾宇打開手機(jī)看了一眼消息,然后跟秋瞳說:“今天晚上有點事,你先打個車回家,我要去趟學(xué)校?!?p> 秋瞳一臉狐疑地看著張乾宇問道:“你能有什么事?下個月才結(jié)婚呢,你不會現(xiàn)在就要出軌吧?”
“我出你個大頭鬼??!誰家小姑娘能看上我!現(xiàn)在網(wǎng)上罵青刺先生窩囊廢的還比比皆是呢!”
張乾宇幫秋瞳叫了輛車,拿起大包小包,繼續(xù)自己的征程,秋瞳也“良心發(fā)現(xiàn)”,從那一大堆衣服里挑出一個包裝袋拎在手里,說道:
“你拿我的,我拿你的,公平交易,模范夫妻!”
張乾宇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敢情這女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掃蕩一下午,就給她老公挑了一件衣服?。?p> 張乾宇頓時有一種想把這些大包小包扔進(jìn)垃圾桶里的沖動……
***
付茗昊和付筱柒坐在摩天輪上欣賞著座艙外的雪景,付茗昊手中氤氳水氣,微微一陣?yán)滹L(fēng)之后,手里出現(xiàn)了一個晶瑩剔透的雪人冰雕,付茗昊一伸手,把精致的冰雕送給妹妹。
付筱柒笑顏遂展,臉上的刀疤雖然比之前淡了些,但依舊清晰可見,明晃晃地布在臉上,要不是付筱柒顏值能打,看著確實會有些駭人。
“謝謝哥哥!”
付筱柒舉起雪人冰雕,剛準(zhǔn)備拍張照片發(fā)朋友圈,一個微信語音電話打了進(jìn)來,上面寫著柳馨璇的名字。
兩個人現(xiàn)在算是閨蜜,經(jīng)常聊八卦聊到深夜,煲電話粥煲到手機(jī)沒電。
付筱柒按下接聽鍵,柳馨璇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觥?p> “小七,你快看我發(fā)你的網(wǎng)址,有人在造你和付大哥的謠!”
付筱柒從對側(cè)坐到哥哥身邊,點開柳馨璇發(fā)給自己的網(wǎng)址,示意付茗昊和自己一起看。
那是一篇報道,題目很是顯眼。
“青裘先生和一女子深夜同行,有說有笑?!?p> 底下詳細(xì)記載了兩個人剛剛的行程,已經(jīng)實時更新到了坐摩天輪的時間,居然還貼著付茗昊剛剛送禮物瞬間的抓拍。
付茗昊眉頭一擰,蹙成一個川字,從小七那里把手機(jī)拿過來,霸氣在評論里回復(fù):
“你是弱智嗎?那是我妹!”
付筱柒不禁豎了個大拇指,付茗昊則是眼神遠(yuǎn)眺,向各個摩天輪座艙看去,他的視力和常人不同,很快發(fā)現(xiàn)了那個無良狗仔。
于是邪魅一笑,打了個響指。
我干嘛要這樣?……付茗昊打完響指突然向自己發(fā)問。
看來是被薛子寧那家伙帶壞了,非要做個動作……
與此同時,那個狗仔所在的座艙,他用鼻子嗅了嗅,聞到了一股烤焦的味道。
他才看到自己的大衣上燒起一個個小火苗,火勢并不增長,也不傷及肌膚,就像一支支火蛇啃食著自己的衣物。
他忙慌了心神,發(fā)現(xiàn)手機(jī)上多了一條評論。
“你是弱智嗎?那是我妹!”
他思緒電轉(zhuǎn),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所以然,趕緊回復(fù):“對不起,青裘先生,我錯了,放過我吧,我馬上刪帖,馬上刪帖?!?p> 等到他將帖子刪除,他衣服上燃著的火焰才熄滅,趕忙合十雙手,嘴中喃喃著:“謝謝青裘先生大度!感謝感謝!”
下摩天輪的時候,付茗昊和小七不約而同的笑出聲。
因為他們看見正故意躲閃的狗仔穿著破了好多洞的外套,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抱著肩膀,瑟瑟發(fā)抖。
付茗昊打開手機(jī),也讀到了宿舍群里的消息,囑咐妹妹打車自己回家,自己則是開車往學(xué)校的方向駛?cè)ァ?p> ***
薛子寧坐在學(xué)校的操場上,感受著雪花滑過臉頰,夜間不兇暴的晚風(fēng)吹動有些糟亂的頭發(fā)。
操場上不出意外地堆著幾個歪七扭八的雪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了,也到了文曲學(xué)院門禁的時間了,燈光幾乎已經(jīng)全部熄滅。
黑沉沉的夜蜷縮著擁抱大地,星光在濃如黑墨的夜里掙扎著透出光亮,渴望著人們的目光。
“這是我們初見的地方啊……”薛子寧握著護(hù)身符,對小寧說。
“是啊,軍訓(xùn)的時候我還幫你喊了一聲報告!”
“哈哈哈,我當(dāng)時傻不拉幾地以為是胖子喊的,還給他買了一瓶礦泉水!”
薛子寧酸澀澀地說了一句:“遇見你,真好!”
“嘖……我要是有皮膚的話,現(xiàn)在那上面應(yīng)該長滿了雞皮疙瘩?!毙幱哪刈龀龌貞?yīng)。
“薛干爹!”瑤瑤的小奶聲響起,薛子寧扭過頭,看向接踵而來的幾個人。
薛子寧看著被李云哲牽著的瑤瑤,走過去半蹲身子,捏了捏她軟糯的小臉。
“都這么晚了,怎么把她帶來了?本來是要請你們吃燒烤的,這下子怎么吃?”
張乾宇在一旁逗方瑤玩,邊玩邊說:
“吃什么燒烤,咱們都快三十了,該健康綠色小清新,早睡早起身體好了,紅棗枸杞啥的,你沒有,哥們兒明天送你兩盒!”
“我看你是快要孩子了,正準(zhǔn)備大補(bǔ)吧!”付茗昊一語穿破張乾宇的小心思。
還記得大學(xué)時,也是他們兩個最愛拌嘴。
方瑤看著寬大的操場,可比自家院子大多了,邊跑邊跳地說:
“我們來打雪仗吧!”
薛子寧睨了一眼付茗昊,說道:“老付不準(zhǔn)弄出冰球來砸人?。 ?p> “我可不像張乾宇那么不要臉!”
付茗昊又挑釁了一句,卻直接被一個雪球砸到后背,他才發(fā)現(xiàn),張乾宇已經(jīng)找好角度,開始出手了。
薛子寧和李云哲看到張乾宇的偷襲,都不禁一笑,附議道:“確實不要臉!”
“誰不要臉啊,是你們玩游戲不認(rèn)真好吧!”
張乾宇找好掩體,一顆顆雪球向外砸去,大家四散躲避,也開始準(zhǔn)備“彈藥”,一會兒結(jié)盟,一會兒背叛,打得不亦樂乎。
不過方瑤始終沒被打到一下,沒辦法,這就是小孩子的“超能力”……
***
伊芝看著靠在樹邊酩酊大醉的夢神,三眼女子情幀仍是坐在樹枝上,左腳搭在右腳背上,搖搖晃晃。戒熾是一個對事物永遠(yuǎn)抱有興趣的悶葫蘆,他撥弄著今后很有可能高他幾個位格的那朵桃花,似乎是在交朋友。
伊芝將手中仙釀面對人間,哼起當(dāng)年夢神聽到的現(xiàn)代詩。
也許是天道的翼不慎插在地獄道的肩;
也許是人道的因不慎吞下餓鬼道的果;
也許是修羅道的劍不慎染上畜生道的血。
就這樣,同窗變成了殊途。
就這樣,善的無暇浸上了惡的糟粕。
附骨,噬魂,奪命……
伊芝嘴角冷笑,說道:
“全是屁話!說得高深莫測的!我瞧著,現(xiàn)在活著的人都挺快樂的!
依我看,這同窗,是不是殊途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最后這個旅途的重點是心之所向,便是殊途同歸了!”
“破石頭,這人心沒那么好玩弄!想把所有人都變成玩具,你就是再吞食個五千年靈氣,也沒用!”
“不過也是這群臭小子們干的不錯!”
伊芝將杯中陳釀一飲而盡,一眼望盡人間。
薛子寧甩了甩身上的雪,沉靜地坐在地上偷會兒懶,看著逐漸進(jìn)入尾聲的雪夜。
剛想感慨一番,就看到一道氣沖沖的身影走了過來。
“薛干爹!不準(zhǔn)偷懶!”方瑤小跑過來,拽著薛子寧的袖口,像個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小裁判。
“好嘞!好嘞!不偷懶!”
薛子寧拍拍屁股,又重新進(jìn)入戰(zhàn)場,團(tuán)起一個雪球,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一道手電筒的燈光也隨之而至。
“你們幾個,是本校的嗎?干嘛的,站住別跑!”
“你說別跑,我們就不跑!那我們豈不是很沒面子!”
張乾宇依舊展現(xiàn)嘴炮的特性,和巡查大爺隔空對線。
幾道身影就這樣在校園里飛奔,好像回歸九年前的時候,那種少年意氣,鮮衣怒馬的歲月。
薛子寧嘴角微微翹起,感覺到雪已經(jīng)停了,偶爾落在頭發(fā)上的雪粒,應(yīng)該是被微風(fēng)帶起的積雪。
……
“今天的雪,真美!”
“我薛子寧三生有幸,在這樣美的雪景里遇見你們……”
“真好……”
……
春秋企鵝
ok,正文完結(jié)……這章五千字,加上上一半內(nèi)容,今天碼了九千……第一次寫這么多,不過可能是在寫結(jié)尾的原因,幾乎不會卡文,寫下來挺順暢的。 唯一卡的地方就是最后的結(jié)束語,不知道怎么結(jié)束,怎么告別,感覺真的很難…… ……明天會有個番外,這個主要是時間線的原因,導(dǎo)致有兩個主要人物不太好寫進(jìn)來…… 感謝大家(?′ω`?),嘿嘿嘿(o﹃o?),第一本書正文部分畢業(yè)?。。。?! 蹦沙卡拉卡?。。”纳晨ɡ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