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彩將劉伯仁送出東宮,順道前往太醫(yī)院抓藥。
繁裊坐在軟榻之上,拿起狼毫筆沾了墨水,將手絹之上的魂印臨摹在紙上,毛筆觸感軟,她又甚少握筆寫字,畫下的圖案也就有些走了形。
指骨抵在唇邊,皺眉看著。
一炷香后,夙翎悠悠醒來,由于發(fā)燒,整個人顯得十分萎靡,卻掙扎著要下床。
聽到床上的動靜,扯過一張潔白的宣紙蓋上,繁裊轉(zhuǎn)身將他按下,眉間微凝。
“殿下現(xiàn)在病著呢,就好生躺下休息?!?p> 夙翎眼尾微微發(fā)紅,發(fā)出的聲音如同小貓:“我想吃糖,你快叫甜霜過來?!?p> 幫他蓋被子的手頓了頓,她倒忘了,這位太子是個愛吃糖的人,側(cè)身喚過一個下人,問道:“甜霜在何處?”
宮女欠身回道:“啟稟主子,昨晚甜霜姐姐找了太子半宿才找到這來,也受了風寒,正躺在蜜彩姐姐床上呢。”
繁裊轉(zhuǎn)身看向夙翎,挑了挑眉,表示無能為力。
夙翎哭喪著一張臉,有氣無力道:“她身上有個袋子,拿過來便可”
只得再次吩咐:“快去”
宮女得令,欠身離開。繁裊回到軟塌,將上面的紙收起,放入盒內(nèi),又將木盒擺到墻邊的架子上。夙翎一雙漆黑的眼睛隨著她的動作而轉(zhuǎn)動。
注意到他的視線,繁裊好奇道:“殿下不休息,這般看著臣妾作甚”
夙翎移開眼,直直看向床幃之上,將被子拉到下巴處,平聲道:“小時候經(jīng)常生病,也就經(jīng)常睡覺,那時候都睡煩了。如今,是怎么也睡不著了。”
看他臉頰紅潤,又有些肉,繁裊坐在床邊,忍不住的捏了捏,觸感極為滑嫩。
“那就不睡,臣妾陪你聊聊天”
夙翎轉(zhuǎn)動眼珠,手覆上她剛才捏的那處,愣愣地看著繁裊,她也在看著他。
“太子妃,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之前嬤嬤教我看的那些打架的書,我現(xiàn)在似乎懂了些?!?p> 這話說得虛頭巴腦,什么是打架的書,練武功的?那又為何是嬤嬤教,難不成這皇宮之內(nèi)的嬤嬤都是武功高手?繁裊想了想,坐近了幾分,低聲問道:“殿下,你會武功?”
夙翎搖搖頭,“我不會,不過我那個車夫會,他武功可高了。不過這件事你可不要說出去,我答應(yīng)過他的”
車夫?繁裊恍然想起那日出宮看蒸水車時的那個強壯太監(jiān),專門蹬三輪車的。
看來這皇宮之內(nèi)果然是藏龍臥虎,不可小看,不可小看。
繁裊點點頭,“殿下放心,臣妾絕不說出去”
宮女捧著個錦袋走了進來,繁裊接過,從里面拿出顆糖喂到夙翎嘴里。
夙翎得了糖,含在嘴里繼續(xù)躺在床上。
房內(nèi)一時安靜了下來,過了半晌,宮女進屋傳話,說覃迎在院子里等了好些時辰,問何時才可請安。
繁裊眉頭微蹙,吃驚道:“不是叫你將她請去偏殿等候?”
宮女低著頭,為難道:“奴婢將娘娘的意思轉(zhuǎn)達了,可側(cè)妃娘娘不愿,說候在門外是規(guī)矩”
外面正吹著寒風,難為覃迎受得住。繁裊面色浮現(xiàn)出些許不耐,:“現(xiàn)在叫她去偏殿,我隨后就到。對了,蜜彩可回了。
“剛回,正在小廚房吩咐煎藥呢”
聞言,眉間松了些:“快去叫她過來看著太子”
宮女轉(zhuǎn)身離開。
一直安靜旁觀的夙翎輕輕拉住繁裊袖子,看著她道:“覃迎來了?我要去見見她?!?p> 他昨晚在她面前失了儀,怎么也得去道聲歉。
夙翎十歲時便由太傅教導(dǎo)。
太傅素有天下文人之師的美譽,又對這個未來天子不遺余力,所以雖是孩子心性,夙翎也被教得比平常人還要明事理,一點也沒有紈绔習性。他知道昨晚是自己失儀了,害覃迎傷心,所以他得去道歉。
剛松開的眉頭又擰在了一起,“殿下就躺著好生休息,等病好了再去見她不遲。她人就在那,又不會走?!?p> 夙翎拉開被子就要起來,“沒事,本太子身體好著呢,這點小小風寒算什么。”
繁裊按下他正要穿衣的手,耐心道:“那我叫譚妹妹過來見你,可行?”
夙翎繼續(xù)穿衣,“不要”
繁裊只得隨他,吩咐走進來的蜜彩給夙翎準備一個手爐,又拿出一件斗篷給他穿上,三人便前往偏殿。
年方二八的覃迎比繁裊高了半頭,人又長得端莊秀麗,今日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看著甚是賞心悅目。
方才吹了風,此時站在屋內(nèi)時不時咳嗽幾聲,頗有幾分弱柳之姿,婢女物云站在一旁,輕聲勸慰。見他們進來,便退后幾步。
蜜彩扶著夙翎坐在主位,繁裊端坐在他旁邊看向覃迎。
覃迎的目光落在了夙翎身上,見他面色不佳,又穿得暖和,便猜到這是生病了,想要出聲詢問,又想起昨晚之事,隱隱懊悔起來。當時不應(yīng)自顧著自己傷心而將夙翎放走,害得他吹了冷風。
此刻夙翎面色有著不正常的紅潤,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往日紅如胭脂的嘴唇有些泛白。
繁裊靜靜地看著這兩人眉來眼去。
只見他們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一言不發(fā),眼神有來有回,視線交匯之時又迅速移開,然后面容開始不自在地泛紅,活脫脫一副有情人被迫不得表達愛意的景象。
而旁觀的她仿佛就是始作俑者。
夙翎率先開口,“覃迎......”
覃迎及時制止,嬌聲道“殿下,太子妃還在這......”
說完,眼珠朝繁裊方向轉(zhuǎn)了一下。
長裙下的腳尖不停地點地,繁裊有些不耐,輕咳一聲才讓兩人收斂了幾分繾綣之意。覃迎這才想起自己今日的來意,她是來敬茶的。上前幾步走到繁裊面前,蜜彩將拿在手里多時的軟墊放在她前面,覃迎緩緩跪下。
“妾身覃迎前來給姐姐奉茶”
這時宮女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進來,物云接過倒了一盞捧給覃迎。
裊裊熱氣自茶盞內(nèi)冒出,很適合冷天享用。
覃迎雙手端著茶盞舉到繁裊面前,露出纖細的手腕。
繁裊腳尖停止點地,伸手去接,卻在剛碰到一瞬間,茶盞自指尖滑落,隨后便聽見一聲尖叫。
“??!”
繁裊身子向后移了幾分,驚住,伸出的手也忘了收回。
等等,這是什么情況,她很確信這碗不是她打翻的。
滾熱的茶水隨著手腕流進衣裳內(nèi),覃迎癱倒在地,一雙玉手紅了一大片,眼內(nèi)含著洶涌的淚水,滾滾落下,又是震驚,又是難以置信地看著繁裊。
萬分委屈地控訴道:“姐姐,你為何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