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欺負(fù)你,怎么樣?你一個沒有編制的體育老師,說得好聽點,是我們福光中學(xué)的足球教練,說不好聽,不過是我請的一條狗,識相的,拿著這三千塊錢給我滾,不然我讓保安把你丟出去?!币粋€身形臃腫、腦袋大得足以頂起一個水缸的中年男人對著他面前的男子咆哮道。
“朱校長,省中學(xué)生足球賽主辦方明文規(guī)定,亞軍球隊有十萬元獎金,教練能獲得三萬,你只給我三千,是不是太過分了?!辈苊涂粗矍斑@個像豬一樣的校長,兩道劍眉豎起。
“哈,哈,在這個學(xué)校,我說你是教練你才是教練,現(xiàn)在我告訴你,你被開除了?!闭f完他拿起電話,“喂,保衛(wèi)處,過來兩個人?!?p> 曹猛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因為他知道他需要這個工作,家里還有一個兒子在等著他,他盡全力壓低自己的聲音,低著頭對眼前這個腦滿腸肥的東西說:“朱校長,請你原諒我剛才的冒昧,對不起。。?!弊詈笕齻€字,曹猛幾乎是顫抖著說出來的。
在這一刻,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朱校長那副志得意滿的神情,聯(lián)想到當(dāng)初請自己執(zhí)教球隊,那個表面上謙和儒雅的中學(xué)校長,竟是這樣一個小人。
就這樣過了一分鐘,冷笑著的那個人收起了笑容,“曹老師,請你離開校園吧?!鞭k公室的門打開了,兩名孔武有力的保安走了進(jìn)來,曹猛知道無法挽回了,他猛得向朱奔去,但還未到達(dá)身邊,就已經(jīng)被保安架了起來,一記警棍已經(jīng)重重地?fù)舸蛟谒牟弊由?,讓他幾乎疼得暈過去。“把他帶走吧?!?p> 曹猛幾乎是被拖著離開了辦公室,然后就被扔在一樓的樓梯下面,他能看到朱校長站在樓梯口那得意的笑容,他站起身,大喊道:“我這兩個月的工資,你沒有權(quán)利不給我?!?p> 朱校長冷笑道:“剛剛在辦公室就給你了,三千塊錢,一分不少,我這里可是都有監(jiān)控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那冰冷的腳步聲。
曹猛無力的癱倒在地,他這一生遭受過太多的苦難和不公,這次不是最絕望的一次,也不是最痛苦的一次,但它卻將自己往死亡的泥潭里再深深的推了一把。
在不遠(yuǎn)的地方,綠草成茵,多么美麗的球場;足球,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運動,它讓人忘記塵世間所有的險惡和奸詐;曹猛看向那里,目光里都是自己二十歲時在球場馳騁的影子。那段時光是自己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候,他與球為伴,以球場為家,作為孤兒,是足球陪伴了他一切,而足球也似乎給予了他令人艷羨的才華和能力,年紀(jì)不到二十歲就成為了甲級球隊魔都聯(lián)隊的主力前鋒,一時風(fēng)光無兩,但一場比賽毀了他,他從天堂至地獄,最后淪落到只能在這樣一所中學(xué)做一名非正式的體育教師。而現(xiàn)如今他什么都沒有了。
不,他還有一個兒子,那是他的希望,從他第一腳觸碰足球開始,曹猛就認(rèn)定,自己的兒子是為足球而生的,總有一天自己的兒子能夠完成自己的夢想??墒?,都怪那該死的病。
正想著,不遠(yuǎn)處,一群年輕的,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小球員圍了過來,將曹猛圍攏了起來。
“曹老師,你怎么了?”幾名隊員問著
“老師,該訓(xùn)練了,我們明年一定要拿下省冠軍。”曹猛看著眼前說話的這個小孩:王鋒,這是自己球隊里最努力也是最有毅力的球員,他看著他,良久無語,恐怕自己沒有機會陪著他們經(jīng)歷這一切了。
“老師,大家都在等著你呢,我們都沒忘記你的話: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訓(xùn)練?!蓖蹁h的弟弟王衷說到。
曹猛笑了笑,直起了身子,眼中換了一副神采,大聲說:“說的沒錯,大家繼續(xù)去訓(xùn)練,偷懶的,看我不踢他的屁股?!?p> 小球員們聽完后,開心的向球場跑去,曹猛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中的神采又暗了下去。
“曹教練,你不再帶我們了,是嗎?”一位個子很高的小球員對著曹說。
曹猛看著他,是自己球隊的隊長,自己心中最放心的那名球員?!罢玛唬还苁裁辞闆r下,你都要記住,足球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管好他們,聽到了嗎?
章昊眼神中充滿著不甘與憤怒,為什么曹教練那么好的教練,要離開我們,當(dāng)初那么多人不看好我們,是曹教練將我們這批遭遇了十二連敗的球隊帶到省亞軍的位置,為什么要讓他走。想到這,他重重的一拳打在樹上,鮮血順著手指滴了下來,但他沒有管,對著曹猛說:“教練,我去跟隊員們說,我們一起到校長那里請愿,一定能留下你?!?p> “我不要你們?yōu)槲疫@樣做,記住你是隊長,不是莽夫,聽我的,現(xiàn)在你該做的是去醫(yī)務(wù)室,包扎好你手上的傷口?!闭f完,曹猛頭也不回的向校門口走去。任由章昊呼喊著自己。
從福光中學(xué)出來已經(jīng)有兩個小時了,曹猛仍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他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對自己的兒子,每次看到他那猩紅孱弱的眼睛,自己的內(nèi)心就經(jīng)受著如烈火般灼燒的痛苦,如果自己給他的條件好一點,也許他就不會得上這個病,本以為這次能夠靠贏得獎金,治好兒子的病,但沒想到是這個結(jié)果。
“叮鈴鈴”手機響起,曹猛看了一眼,是小趙,自己當(dāng)初球隊的小兄弟,這些年也就這個小子跟自己還有一些聯(lián)系,他馬上接聽,“喂,曹哥,在干嘛呢?”
“小趙,有什么事嗎?”
“老哥,沒事就不能找你嘛,咱哥倆聚聚,球迷餐館,不見不散。”
“喂,喂。。?!辈苊蜔o奈的掛斷手機,他這時候真的沒心情去。可是聽小趙的語氣,好像他有什么心事。
小趙名叫趙進(jìn),他剛出道的時候,曹猛就對他幫助很多,小趙就一直跟著他的曹哥,即使曹猛后來被球隊拋棄,小趙依然認(rèn)他這個大哥。
在一個不大的小餐館里,在屋子的一角,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坐在一起,年輕人說著:“曹哥,小逸現(xiàn)在情況好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醫(yī)生說白血病細(xì)胞還是在擴散?!辈苊蛧@了口氣,接著說道:“小趙你的傷病恢復(fù)了吧,現(xiàn)在能打比賽了嗎?”
小趙頓了一下,抬了抬腿,苦笑著說:“我的腿好了,可是我再也跑不快,也等于廢了,你知道足球運動員,一次大傷,也許一切就沒有了?!?p> 曹猛看著小趙落寞的神情,有一絲不祥的感覺,過了半晌問:“小趙,俱樂部方面怎么說?!?p> “提前解約,我現(xiàn)在是自由球員,一個沒有球隊要的自由球員!”小趙說完猛灌了自己一杯酒。
果然,小趙和自己一樣,職業(yè)足球就是如此殘酷。那該死的俱樂部,害了自己也害了小趙,但是他沒有把心里想的話說出來,只是舉起了一杯酒:“小趙,別灰心,我就不信,天地之大,沒有我們兄弟存活之地?!?p> “曹哥,這里是兩萬塊錢,想辦法趕緊給小逸看病吧,這個不能再拖了?!闭f完,起身就準(zhǔn)備離開,曹猛站起來說:“趙,這錢我不能要。”
“放心,做球員這些年,我有些積蓄,別擔(dān)心我?!闭f完,就離開了球迷餐館。
曹猛看著小趙離去的背影,他知道這是小趙在安慰自己,球員的收入高,但開銷也大,小趙因為傷病,這一年多都沒有比賽,他哪里還有積蓄。曹猛捏捏了桌子上的兩萬塊錢。只覺得今天的酒怎么那么辣,辣得自己滴下了一滴淚水。
曹猛懷里抱著這兩萬塊錢,走在回家的路上,這個錢雖然不夠,但是應(yīng)該能讓兒子的病情得到緩解,走到了迷云水庫,突然聽到了一陣嘈雜聲。
“啊。”不遠(yuǎn)處傳來女人驚恐而又無助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