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決意
“就算你能殺了我，殺了黑六又怎樣？不要忘了我們是什么，你以為自己可以像他一樣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做個平凡人嗎？”面對著黑三冰冷的劍鋒，黑一顯然沒有半分畏懼。
“你想說什么？”黑三臉色微微變了變，開口問道。
一聲低笑，淡淡的光芒在黑一深邃的瞳孔中閃爍，不得不說有的人生來就容易讓人信服。
“我們認(rèn)識十年了，整整十年都過著這樣不見來路更不知?dú)w途的日子，不覺得毫無意義嗎？”黑一緩緩道。
“你要叛亂？”黑三手中長劍再度向前一寸，她是何等聰慧的人，怎能聽不出黑一話中的意思？
“從未效忠，何談叛亂？”黑一反問。
“你不會不知道這樣做的下場，到時候就連死都會變成奢望。”黑三道。
“你怕了嗎？”黑一問道。
黑三不答，她深知那些人的可怕，所以接受這些年暗無天日的生活?？蓜倓偤谝荒蔷錈o法站在陽光下做個平凡人卻忽然刺痛了她。
她們都是黑暗的影子，生來注定只能與死亡和鮮血作伴，某一天遇到突然遇到某一個身披陽光的人，竟然恍惚間以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同他站在一處，真是滑稽。
知道她有所猶豫了，黑一隨后背過身去坦然坐下：“如果你現(xiàn)在選擇殺了我，我不會還手，但你也永遠(yuǎn)只能做一具傀儡了，黑三，我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許久的沉默，黑三手中長劍微微顫抖。從前他們不擇手段地想要?dú)⒘藢Ψ?，此刻黑一的生死就在她掌控之下，她卻又無法說服自己。
“告訴我你的打算！”終究黑三沒有刺出那穿心的一劍，而是冷冷地向黑一說道。
黑一轉(zhuǎn)過身來淡淡地笑著，黑三卻并沒給他什么好臉色，她向來討厭這家伙永遠(yuǎn)勝券在握的樣子。
“賭上生死，砸碎我們身上的宿命！”
……
明朗的陽光灑落在荷斯白塔周圍，松軟的草地旁，一老一小兩人緩緩穿行在青玉鋪就的小路上，看上去十分和諧。
老人身材不高，滿臉的大胡子，那面如冠玉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卻是坐在一副做工粗糙的輪椅上，雙腿蓋著一層絲絨，由老人推著慢慢向前走。
萊奧內(nèi)爾，大陸最偉大的千年第一大魔導(dǎo)，難以想象這位傳說中的閣下竟然如此屈尊為一個殘疾的少年推著輪椅。
“天氣這么好，就是該多出門轉(zhuǎn)轉(zhuǎn)，不要成天呆在塔中?！比R奧閣下輕聲向這少年說道。
“老師教訓(xùn)得是，往后我會注意?！鄙倌昝嫔行┥n白，臉上的笑意卻顯得極為干凈澄澈，任誰看了也要心生憐惜。
兩人走了一陣，沿途遇到的許多魔法師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被萊奧閣下制止了，他一向不喜歡這些繁瑣的禮節(jié)。
“如果有了那個東西，老師會活下來嗎？”少年突然開口問道。
“會有許多人活下來，但不包括我。”萊奧閣下笑道。
“您若是不想死，誰也留不住您的。”少年道。
“死生雖大，卻不在我考慮之中。韓疾，答應(yīng)老師一件事，就算荷斯白塔只剩你一個，也要好好活著。你降生的那刻，是這座塔數(shù)千年里最為歡樂的一剎。”老人慈祥地笑著。
“我當(dāng)然可以答應(yīng)您，只是不保證做不做得到而已?！?p> “臭小子……”萊奧閣下笑罵。
又轉(zhuǎn)了一陣，當(dāng)老人離去之后，名為韓疾的少年獨(dú)自靜坐，默默地凝望著那座被世間萬千魔法師視為圣地的白塔，突然想起許多的事。
曾帶他飛到云天之巔的老師，曾偷偷塞給他某本少兒不宜的畫冊的庫尼師兄，許多許多對自己好的人，如今都很少再笑了。
輕輕摩挲指尖一枚黯淡的玉佩，韓疾抬起頭來自言自語：“我不想任何人死，所以我會等那個人來，陪他賭一賭！”
……
“三千星辰月，銀漢落九天！”
長空之上清冷的低喝徐徐傳來，風(fēng)嘯林外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都感到剎那間有著無比耀眼的光芒出現(xiàn)在夏日晴空中，令人無法直視。
“這真的是四階可以達(dá)到的地步嗎？”劇烈的狂風(fēng)吹拂之下，一名精靈族女子艱難地以手護(hù)住雙眼，想看清場中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人回答她，要想知道驚天動地的這一劍究竟威勢如何，恐怕須得去問此刻直面那個神秘少年的泰瑞爾殿下。
劍氣洪流足足肆虐一刻鐘之后，漫天星河方才緩緩?fù)松?，衣著破舊的少年李墨飄然落下，無數(shù)劍光一一回到他手上劍匣之內(nèi)。
再看另一邊，泰瑞爾一身華麗的鎧甲已然變得破破爛爛，原本梳理得極為精致的滿頭長發(fā)也蓬亂不堪，看上去極為狼狽。
“殿下敗了？”眾精靈皆大驚。那神秘的少年竟能夠越階對敵，戰(zhàn)而勝之？
要知道在場的他們城內(nèi)演武時都與泰瑞爾交過手，沒有任何人能在這位殿下手中撐過一炷香。由此對比，方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可以輕易拿下那少年的幾名精靈頓時有些臉紅。
“不愧是那位閣下的弟子，果然天縱之才！”戰(zhàn)場之中，泰瑞爾盡管灰頭土臉，卻仍舊笑意不改。
“老頭子對你評價很高，可我看不出來?！崩钅坏?。
“未生在山野，行走亦需謹(jǐn)慎。”泰瑞爾道。
“原來如此……”李墨搖頭輕笑，并未作何聲張，只是收起劍匣輕輕揮了揮手：“我實(shí)在太想去天域了，所以此次算是欠下你一個人情，下次再見，務(wù)必拿出真本事！”
“勝了便是勝了，何必在意其中因由?！碧┤馉栆话殉度プ约核榱训囊屡?，露出強(qiáng)壯的上身，本以為會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存在，卻不論是脊背還是胸膛都布滿傷疤。
“可我不能心安理得。”李墨灑然一笑，雙手抱在腦后悠然自得地走向了遠(yuǎn)處，千百精靈士兵無一敢于阻攔。
對泰瑞爾來說，此次夏狩已然足夠有意義。交待伊迪斯處理余下的事務(wù)后，這位殿下當(dāng)先騎了一頭戰(zhàn)鷹飛回塔爾·風(fēng)嘯城。
眾人眼看那道年輕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后，只有不息的清風(fēng)仍舊帶回?cái)鄶嗬m(xù)續(xù)的長歌。
“天地蒼茫十萬里，我輩執(zhí)劍入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