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道飄渺身影，似乎滿懷心事的走出門，大家才漸漸緩過神來。
有打牌輸了的小廝，偷偷摸摸換著手中的臭牌，嘆息道:“我看公主今天不太高興啊?！?p> 司正臉比牌更臭，將手中數(shù)十張牌，嘩嘩啦啦扔向桌面，毫不留情，像是混沌了一個世界。
“不打了不打了，沒聽見公主說嘛，讓給沈樂師換房子呢。趕緊過去吧?！?p>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潔白的大雪在地上支織成一條厚厚的毯子，衛(wèi)漾沿著宮道直行，裹緊了身上的裘衣，不時將手伸道唇邊呵氣。
出來的急了，竟然忘記了帶小手爐。
正懊惱時，身旁的一堵紅色矮墻，有了些小動靜。
窸窸窣窣一陣聲響，從墻頭跳下一個人來。
那人大約沒能想到，深更半夜，宮廷正聚會時，還有人在花園中閑逛。所以這一跳，便剛好跳了衛(wèi)漾面前。
他堪堪捉住衛(wèi)漾的肩頭，使自己站穩(wěn)了，二人之間，相距不過咫尺。
衛(wèi)漾感到，有一道溫熱的呼吸撫過自己的耳畔。
她不由退后一步，那人也疏離開去。
一道欣長的影子，便隔著幾步的距離，矗立在浩浩蕩蕩的月影白雪中。
那人一身黑衣，寬袍大袖，袖口與襟口，都有赤金花紋。頭上帶了玉冠，細膩的玉紋在黑發(fā)上靜靜蟄伏。
再看他的臉龐時，衛(wèi)漾有些頓住。
這人是沒有見過的，但是一張很溫柔明亮的臉。眉形俊朗，如勾如描，鼻梁高挺，唇邊輕含笑意。
唯獨那雙眼睛，笑意不達眼底，反而滿是疏離，淡漠，甚至深沉的，看不出半點情緒。
衛(wèi)漾無意逗留，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道流泉濺玉的聲音，“姑娘，敢問清音閣怎么走？”
衛(wèi)漾猜測，大約是宮中來晚了的世族子弟，便將手遙遙一指:“沿著御花園的宮道出去，左轉(zhuǎn)，兩條宮道后右轉(zhuǎn)，再右轉(zhuǎn)，直走，八十米后左轉(zhuǎn)，再走上三四條宮道……就到了?！?p> “……”
男子目光沉沉，從衛(wèi)漾面簾上略過，有些為難道:“我與家人走丟了，不大認識宮里的路，姑娘能否親自帶下路?！?p> “若姑娘愿意，到了那邊，蘇某還有報酬?！?p> 衛(wèi)漾擺手，“舉手之勞罷了。我送你過去就是?！?p> 其實那條官道，遠遠不如衛(wèi)漾說的這么遠。只是她描述起來，過于曲折，反而容易讓人迷路。
她在前方走著，那男子也算老實，隔著好幾步的距離，遠遠跟著。
周遭寂靜一片，只有枯枝墜落和兩人腳步印在雪地里的聲響。
“我聽說，衛(wèi)國公主都有在宴會上帶面簾的習慣，不知道我遇到的是哪位公主？”
那人盯著衛(wèi)漾的背影，不經(jīng)意間問出這么一句。
衛(wèi)漾絲毫不驚訝。她知道今天，自己衣著華貴，被人猜出，也不難理解。
只是聽著院內(nèi)，處處笙歌，不由啟唇道:“三公主，凰兮?！?p> 那人莞爾一笑，快步上前，朗月一笑，從袖中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紅色印鑒來。
他倒當真說話算數(shù)，無論如何，也要給衛(wèi)漾一份小小報酬。
衛(wèi)漾見那印鑒渾身如雪，晶瑩剔透，握在掌中，滲透出陣陣暖意。心中也很喜歡，便收下來。
之后，她目送著那道背影進入清音閣，進入那場未完的宴會，自己則悄悄回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