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廖勿,第二個站起來的人看起來更為精干勇武。
見他驕傲的挺直小腰板兒,倆眼冒著精光看了一圈朋友們,一副崚嶒滿志的樣子,白景源也沒辜負他一番好意,上上下下來回打量了他好幾次,眼神肆無忌憚,十分無禮,就差沒直說“我就看你要搞啥幺蛾子”了。
這人身著青松紋錦緞長袍,頭戴造型浮夸的金絲冠,看起來像個文弱貴公子,腰間卻別著把重劍,那劍柄磨得光亮油潤,一看就是經(jīng)常使用的,白景源猜想,他們家大概是靠著武力起家,日常練武不綴,現(xiàn)在卻又在往文化圈靠。
大概是被白景源看得惱火,又不好發(fā)作,此人紅著臉自我介紹的時候,口氣十分生硬,扔下一句“吾乃河東竇炎”,就打算進入正題,從另一個角度開噴了。
他們主題明確,就是要阻止他去大紀朝見,白景源對此心知肚明,不等他開口,便驚喜道:“你也是來自河東竇氏?”
竇炎想不通他怎么這么問,眉頭微皺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又聽坐在上首的小公子歡喜道:
“孤償聞百年前魯國有忠臣名竇笞,也是出自河東竇氏,你知道他嗎?”
竇笞是竇家近兩百年來名氣最大的人,見白景源提起竇笞頗為贊賞,竇炎神色緩和,矜持點頭,笑道:“公子問起之人,正是家烈祖!”
烈祖?
【咳,隔了六代了,還一副“那就是我爹”的驕傲模樣,你們家已經(jīng)好多年沒出過拿得出手的人了吧?】
白景源心里吐槽,面上卻十分激動的拍了下手:
“難怪你長得英氣勇武,讓人觀之難忘!想來頗類竇翁吧?”
【難怪之前一直盯著我看!】
竇炎不知自家窘迫處境已被白景源猜了個七七八八,聽了這話,不由羞紅了臉,之前的不滿,立刻煙消云散。
白景源穿越之前慣會哄人,隨口一句彩虹屁夸得竇炎飄飄欲仙,見他手腳都快沒地兒放了似的,全無之前的灑脫,不等他組織好語言,白景源笑了笑,又滿懷期待問道:“傳聞多有不詳細的地方,你可以給我講講他的事情嗎?”
這次再未自稱“孤”,而是用了平等親切的“我”。
作為歪樓界扛把子,白景源與人聊天的時候,從來只有他想聊什么,不存在別人想聊什么他就必須陪聊的,這么幾句話下來,竇炎哪還有心思說其他的事?忙抓住機會滔滔不絕的說起竇笞,以及竇家祖上的光輝事跡來。
在這個家族榮譽感至上、好名聲十分珍貴誰都想要的時代,沒人說起都恨不得自夸一萬句,得知鄰國即將繼位的公子竟對自家先祖頗為推崇,還想知道更多有關他的事,竇炎自是要抓緊機會大吹特吹的!
至于其他的事?
關他屁事!
跑來勸說公子白,本就不是他的主意,而是廖勿主導。
白景源含笑聽著,只需要時不時來一句“然后呢?”,再適當?shù)难a一句“妙啊!”,就能鼓舞竇炎說到天黑。
他也的確不負所望,真的說到了天黑。
他的同伴除了嫉妒他好運,有個好祖宗,并不敢冒著與竇氏結仇的風險來把話題扭回去,一個個就那么憋著坐在那里,看得白景源十分開心。
畢竟他還可以仗著年紀小地位高,時不時挪動一下小腿,或者回屋更下衣裳吃點點心,他們卻全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坐著,連出恭都不好意思離席。
凡事就怕旁人襯托?。≡倦y過的事都沒那么難了。
至于漁樵二老,除了有點委屈,覺得公子連鄰國百多年前、一輩子碌碌無為,直到臨死才閃光一下的糟老頭都知道,卻不知道他們,依然不敢貿(mào)然打斷。
因為他們生怕公子白捂著臉來一句“真羨慕魯王有這樣的忠臣??!”,他們敢肯定,若是他們敢當著這些魯人的面兒搞事情,這皮白心黑的小公子絕對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內涵一下不聽話的臣子算什么?
沒準兒這壞心眼兒的公子還會趁機哭一回,說他年幼無德,沒有賢良之人愿意輔佐,希望禮儀之邦的魯人可以伸出援手呢!
到時候他倆就該如坐針氈了!
畢竟他倆現(xiàn)在在公子白身邊,一直坐的客席,是客人,而不是臣子。
若事情真的往這個方向發(fā)展,他們?yōu)榱俗约旱陌参?,也只能放棄與公子磨條件,委委屈屈的投入公子門下,為他做事了。
否則今天的事傳出去,楚國的士人絕對會生撕了他們!
對于這些人的識趣,白景源十分滿意,因而燕饗時十分大方,搬出來十壇春山露,任由他們喝了個痛快。
他之所以想出這個法子,也是湊巧。
魯國河東縣總共才多大啊!竇氏這樣的一方豪強盤踞與此,不可能有另一個竇家在此繁衍,白景源聽他做了自我介紹,立刻想起了閑聊時聽來的故事,一問還真對得上!可不就是運氣好,活該他省勁兒嗎?
那么這個故事是個什么樣的故事呢?
卻說當年有個魯王求娶大紀公主,紀帝允了,到了約定的日期,魯王就帶著臣子們前去陽城迎娶,結果那公主是只顏狗,見了魯王,當場就哭了,說魯王貌丑,就算去死也不要嫁他!
魯王又羞又氣,當場暈倒,結果醒來就聽說那公主竟連夜與情人私奔了!
再次氣暈醒來,一打聽,那情人卻是大紀豪門子弟,不是他們這群遠道而來的諸侯國人可以輕易整死的。
這事兒就有點麻煩了。
魯王受此奇恥大辱,真是上吊的心都有了!實在沒法可想,就守著臣子們哭。
在高陽帝封下來的六大諸侯國中,魯國是面積最小,國力也最弱的,但他們的老祖宗有智慧,愣是帶著這個國家走出了一條崇文的路子。
說實在話,魯國士人若是不故意討人嫌,只是與人交流文化,走哪兒都被人高看一眼,畢竟這時代知識寶貴,有學識的人實在少得可憐。
魯王這么一哭啊!哭得臣子們也麻爪了。
魯國文化人多,雖不是白景源印象中手無縛雞之力的那種,卻都不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于是他們就去找紀帝講道理。
紀帝自是講不過這群人形嘴炮,所幸大紀一貫瓜瓞綿綿,一個公主毀了,還有無數(shù)個公主可以完成這個光榮而偉大的政治任務,紀帝當下點頭,讓魯王娶另一個公主回去。
魯國臣子不依不饒,說婚姻大事,怎么可以如此隨意呢?
實在沒法,紀帝選擇破財免災,哄道:“好啦好啦,那就再陪嫁兩個庶出的公主好啦,不要再鬧啦!”
于是勉強皆大歡喜。
之所以用“勉強”這個詞,是因為魯王不開心得很明顯。
綠帽摘不下來,怎么歡喜得起來?
正在這時,一直平平無奇的竇笞做了一件讓魯王恨不能笑出豬叫的事!
他把那對奸夫淫婦給剁了!提了他們的頭,棄于陽城集市,痛痛快快的把大紀上下罵了個遍之后,干脆利落的留下一句“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就抹了脖子。
魯王聽說了這件事,又哭了,大聲的哭,哭得嗓子都啞了——白景源估摸著他是怕自個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然后魯王特意穿了祭祀用的大禮服,親自去集市為竇笞收了尸,又親自把竇笞的尸體運回河東竇氏安葬。
一時間,竇笞的事跡傳遍諸國,各國國君都恨不得身邊臣子全是竇笞!
平日里別那么有存在感,成天指手畫腳讓人不痛快,關鍵時刻不掉鏈子,能揣摩上意就好了嘛!
竇笞這事兒辦得實在漂亮,竇氏人沒誰會拒絕在公眾場合吹捧他!
白景源這一手玩兒得實在漂亮,漁樵二老當夜徹夜未眠,又把小矮人兒朐派了出去。
終于可以輕輕松松的休息一晚,白景源感動得都快哭了!
于是他決定把這群魯人留下來。
33度
每次編八卦的時候,就來勁,長此以往,男主會不會歪??!憂慮。等下我再去碼一章。希望十二點之前可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