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個女人的溫柔堅定
C市某咖啡館內(nèi)。
楚云開和任政相對而坐。
“對不起，云開，”任政伸手想抓楚云開正握著杯子的手，楚云開不動聲色的縮回手，放回到膝蓋上。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完全真心的，只是……該死的酒……喝完后我就不是自己了……你原諒我吧云開，小英現(xiàn)在跟我鬧分居，你要不在我身邊，我真的會活不下去的！”任政苦苦哀求。
楚云開不為所動：“我今天來不是想和你重修舊好。”
“我就知道！你想甩了我！想跟我分手，沒那么容易！”任政情緒激動地站起身來。
“麻煩你讓我把話說完好么，”楚云開用眼神做了一個請坐的意思，任政緩緩坐回椅中。
“你有什么要說的就趕緊說吧！八成也沒什么好話?！?p> “對不起。”
任政一臉茫然。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道歉的。”
“你跟我？道什么歉？”
楚云開：“走到今天這步，我和你大概都有過錯，當(dāng)然我并不是想跟你爭論誰錯的多誰錯的少，也并不想責(zé)怪什么，我只想坦白我的過錯。可能的話，希望獲得你的原諒?！?p> “是嘛，這一切總不可能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你都錯在哪兒了，說來聽聽。”任政饒有趣味地說。
“首先，我坦白我不應(yīng)該因為感激而答應(yīng)與你交往。當(dāng)初你幫我解圍劉總監(jiān)的騷擾，把我從他的部門調(diào)到你兼任的部門，我真心覺得感激卻又無以回報，所以當(dāng)你問我是否可以交往時，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其次，我不應(yīng)該因為虛榮而一錯再錯，繼續(xù)和你交往下去。尤其在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根本談不上愛；卻因為同事的羨慕，你的高管位置，你當(dāng)眾送的鮮花和禮物，而寧可對自己的真心視而不見。直到那天你妻子上門一巴掌才把我打醒。
最后，我不應(yīng)該因為擔(dān)心你可能會對自己造成的傷害而勉強(qiáng)自己遷就你。在你妻子找過我以后，咱們那次見面那次，我本就應(yīng)當(dāng)跟你好好談一次，把事情好好畫上句號；可擔(dān)心你的處境和心理狀況，許多話都沒機(jī)會說出口；過后你要送我回家，我本該無論如何、哪怕行李不要了也該扭頭就走的，可你說要開車跳橋，我又忍了繼續(xù)遷就著……可，”說到此，楚云開淚流滿面。
“因為錯誤的感激方式和虛榮，我想老天爺已經(jīng)懲罰過我了。”楚云開擤了把鼻涕。
“可我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所以我才跟你說自殺！沒有你我活不下去你知道嗎？”任政激動的喊道。
楚云開平靜的看著任政，半晌，幽幽問道：“你真的是愛我嗎？”
“當(dāng)然是真的！愛一個人難道還有假的！”
“你自己剛才都說了，你愛我，是因為你需要我，你不能沒有我，所以，你寧愿自殺也不愿意我離開你?！?p> “是！”
“這就是愛嗎？”
“什么？我不明白你想說什么?！?p> “我奶奶在世的時候，我曾經(jīng)問過她，什么是愛，她說：愛就是把自己的心掏得干干凈凈的，連放自己的位置都不留，然后恭敬地把對方請回自己的心里住下。從此，說的一切、做的一切，都以心里住著的那個人為重?！?p> “所以你想要說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問：需要一個人，寧愿以死來逼迫對方留在自己身邊，這是愛嗎？逼迫是愛嗎？強(qiáng)求是愛嗎？”
“不是嗎？因為太愛一個人所以忍不住要逼迫對方，讓他變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樣或者以自己期望的方式來對待自己；因為太愛一個人，所以忍不住要把對方拴在自己身邊，期望他最好哪里也不要去，永遠(yuǎn)留在自己身邊……”任政一邊說，一邊以詢問的眼神疑惑的看著楚云開。
“你覺得呢？”楚云開溫柔地笑著，“一個人說的都是自己，想的都是自己，看見的都是自己未被滿足的愿望和欲求，他還怎么去愛人呢；如果連最基本的自由都沒有，真的能叫愛嗎？或者只是因為過于憂懼——憂懼喜歡的人離開，棄自己而不顧；憂懼自己不能享受到因習(xí)慣了對方的存在而產(chǎn)生的便利和安穩(wěn)；憂懼自己會因為對方未能達(dá)到自己的要求而體驗到極度不愉快和失望的情緒——而生的控制心？”
對面，任政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對話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我一直以為……，”任政頓了頓，單手撐著下巴嘆了口氣道，“在我的世界里，愛就意味著‘以對方好’為名的逼迫、控制和強(qiáng)求。”任政用撐著下顎的手指，在下巴上來回刮蹭著。
“從小我就被逼著要做我媽最引以為傲的兒子……所有人都說……我媽是世上少有，愛兒子愛到骨子里的好媽……永遠(yuǎn)把我當(dāng)作她唯一的珍寶……于是我也就信了，這些逼迫也是愛的一種表達(dá)，”強(qiáng)壓住喉嚨里的哽咽聲，任政繼續(xù)道，“即便是當(dāng)我每做錯一道題，她就狠狠地甩我一巴掌時，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總是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媽媽實在是太愛我了，我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才會對我有這么高的期望和要求，所以我每次犯錯她才會這么狠狠地打我……”任政轉(zhuǎn)過頭，在胳膊上蹭了一把臉。
楚云開伸出手，默默地握住了任政的手指，任政帶著幾分尷尬地笑，低頭看著面前的咖啡杯，“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過的一切，不能用一句簡單的對不起來化解，可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對不起你?！?p> 楚云開點點頭。
會面結(jié)束，兩人冰釋前嫌，祝福彼此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和任政道別后的楚云開一身輕松地走在路上，感覺連陽光也變得更加可愛起來，冰釋前嫌的感覺是多么愜意??！可為什么很多時候，我們卻往往更喜歡選擇讓自己和對方都難受的相互積怨呢？楚云開甩了甩頭，追上一輛到火車站的公汽，急著去趕下一趟去杭州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