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本來也不是很想睡,翻過身坐了起來,伸手接過了我遞給他的香蕉和面包。
“感情你不是要上廁所啊?!彼贿呎f著話,一邊掏出煙盒,用指尖掐出一顆遞給我。
八塊的長白山,這煙是我們這里常見的大陸煙。煙絲里很多的梗子,松松散散的,點著了燃燒的很快,擱平時我連聞都不帶聞一下的。
可現(xiàn)在我沒得可挑。唉,要飯不嫌餿。我接過煙,急急的湊到李叔遞過來的火跟前,黑暗里兩個紅點著了起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怎么感覺今天這煙的味道這么的芬芳呢。以后要不要就抽這個煙了,經(jīng)濟又實惠啊。
我想起了朱元璋和珍珠翡翠白玉湯的故事。
說的是朱元璋當(dāng)上皇帝以后,每天都是山珍海味的,卻覺得吃什么都不香了。
有一天他突然懷念起一個叫珍珠翡翠白玉湯的菜,那菜是當(dāng)初他落難時兩個叫花子煮給他吃的,他覺得那個味道真是絕了,是他吃過天底下最絕的菜了。
朱元璋讓御廚們做這道菜,還努力回憶了這道菜里都有哪些食材,可任御廚如何調(diào)味都不能做出當(dāng)初的味道。
朱元璋于是下令尋找當(dāng)初那兩個叫花子,只為嘗一嘗當(dāng)初那個菜的味道。
兩個叫花子終于被找到了,他們誠惶誠恐的被帶上了金鑾殿,聽了皇上的要求,老老實實的按照當(dāng)初的配方給朱元璋煮了一碗。
原料里有餿豆腐,爛菜葉,居然還有個臭雞蛋。唯一的佐料是一些鹽巴??上攵@湯的味道如何了。
朱元璋吃了一口后恍然大悟,原來改變的不曾是湯的味道,是自己的胃口啊。落難時就是這一碗爛湯都會覺得是美味啊。
我現(xiàn)在是不是也算落難呢?好像是啊,躲債居然能躲到精神病院,我也真是夠奇葩的了。
朱元璋重賞了當(dāng)初救過他的兩個叫花子,等我有朝一日也當(dāng)了皇帝,李叔我也一定重賞你啊。
可現(xiàn)在,李叔,大恩不言謝。心里給你恭手了。
黑暗里兩個抽煙的男人最容易拉近彼此的距離,就好像大學(xué)里的臥談會,就好像工廠里窩在旮旯里偷懶的兩個工友。一個隨意的問題就會打開彼此的話匣子。
“李叔你在這干多久了?”我斜靠在床上,隨意的和李叔打聽著。
“那可有些年頭了,讓我算算啊,得有七八年了吧?!崩钍逭Z氣里居然有些自豪,仿佛他就是這個醫(yī)院的元老一般。
“光醫(yī)生護士我都看著換了兩三波了。那些病人就更不用提了?!?p> “這么久了啊,哪李叔你給我講講這醫(yī)院里吧。”我其實并不是很想打聽,只是想找一個能吸引李叔和我聊天的話題罷了。
我是個天秤座的人,天秤座最大的特點就是容易成為一個好的傾聽者,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就會讓人不自覺的對你敞開心扉,成為別人的傾訴對象。
一根煙的工夫,李叔已經(jīng)把這個精神病科的情況給我說了個七七八八。
那值班的帥哥大夫居然是早兩年美國游回來的“海龜”,是這病區(qū)里的四個大夫之一,副主任醫(yī)師。
那個有著洋娃娃一樣的大眼睛,長睫毛的護士叫俞可欣。是一個三十歲還一直單身的大齡剩女。
這病區(qū)里除了醫(yī)生護士,每個班還會有四個義工,他們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會幫助護士來維持病區(qū)里的秩序,處置突發(fā)狀況。
八卦的李叔居然還知道有個義工正在追大眼睛的可欣護士。
李叔仿佛是在這病區(qū)待的太久了,說著說著開始打聽起我的事情來,開始勸我要正確的面對生活,勇敢的面對壓力。
善良的老頭啊,我可不想給你講我狗血的人生和故事。
“李叔我女朋友幾點走的???多少錢一天顧的你?”既然談到了我,我順著話題問了起來。
“下午護士幫她聯(lián)系的我,一晚上一百五,說是先陪一晚上再說?!崩钍逭劦劫嵨业腻X,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就好像一顆煙的臥談,已經(jīng)交下了我這個朋友一樣。
“我其實是不愿意來的,其他病區(qū)有給我三百的,我是看你女朋友可憐,才勉強答應(yīng)的?!崩钍鍢O力要證明一百五絕對是良心價。
我沒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我知道醫(yī)院的好的義工,有的時候確實很搶手的。
走廊里突然嘈雜了起來,我和李叔停止了談話。都靜靜地聽著門外傳來的聲音。關(guān)心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病區(qū)的那個防盜門被重重的關(guān)上了,然后是移動病床輪子快速移動的聲音。
好多人嘈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男人沙啞蒼老的喊叫聲,中間還裹雜著女人哽咽的抽泣聲音。
那騷亂聲最終停在了我的病房外,然后又被關(guān)門聲隔離進了病房里。
“唉,又來了一個鬧騰的,這一宿又不得安寧了?!崩钍灞贿@突然的喧鬧打斷了臥談的興致,翻了個身努力的想要趕緊睡去。
“我是巴菲特,我是股神?!备糁鴥傻篱T居然都能聽到那個沙啞的聲音。
這大爺可以,有個好嗓子,感覺都可以唱搖滾了。ROCK!!!
“我要掌控納斯達克,我要推上證指數(shù)到一萬點。”
大爺,不用大夫我都能確定你瘋了,我他女馬都賠的躲到精神病院來了,你居然還在談一萬點。
隔壁病房,一老漢股神附體。
嗡嗡叫,幾聲凄厲,幾聲抽泣。
螞蟻緣槐夸大盤,蚍蜉撼股談何易。
正西風(fēng)落葉一片綠,飛鳴鏑。
多少股事,從來急;
天地轉(zhuǎn),光陰迫。
一萬點太久,只求保夕。
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fēng)雷激。
要掃除一切垃圾股,紅牛至。
大爺?shù)膮群耙廊辉诔掷m(xù),這回似乎在背誦股票代碼之類的數(shù)字,隱約的好像還講起了世界經(jīng)濟。
李叔不愧是醫(yī)院里的老江湖,居然慢慢的打起了呼嚕。這呼嚕聲居然和隔壁大爺?shù)膮群斑b相呼應(yīng),令我一時間哭笑不得。
我再次趿拉起拖鞋,扶著床慢慢地向門口挪去。躺的太久了,正好去看看隔壁志同道合的’股神‘大爺。
昨夜末班車
電影里的男主角詛咒發(fā)誓的時候,女主角都會用手輕輕的捂住他的嘴,溫柔的說不要啊。 可我老婆怎么是掏出手機,按下錄音鍵:“是個爺們你就再說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