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時機(jī)到了
霞飛路,徐公館。
明明是上午,可這座往日威名赫赫的公館似乎披上了一絲暮氣。
但大廳內(nèi),氣氛很好,徐明輝正在與徐大壽下棋,毫無風(fēng)雨欲來前的壓力。
“父親,你已經(jīng)連輸我三盤,今天棋力可有些下降?!?p> 徐大壽哈哈一笑,“老子輸給兒子不丟人,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家族才能興旺?!?p> “是不是外面的狗吠分了父親的心?”徐明輝放在棋子,貼心問道,“僅僅三天,我們幾十家生意被封,還真有些不長眼的狗以為有??藫窝拖胍郎现魅讼?,真是不知死活?!?p> “阿輝,這話有失偏頗。是人皆有貪婪之心,若人都知進(jìn)退,要這規(guī)矩何用?律法何用?漫天神佛何用?”
徐大壽確實沒有動怒,這本就是預(yù)料到的局面。他此刻有一種跳出局外,仿若圣人的心境,“荀子說人性本惡,犯錯才是正常,我們要有一顆憐憫的心?!?p> 徐明輝把玩著手中棋子,“我很好奇,人真的會這么蠢嗎?難道他們不明白自己就是一枚棋子?”
“人從來不會承認(rèn)自己蠢。”
“忽然想起了一個朋友說的話,他說這世道猶如囚籠,有的人能看穿,有的人卻看不穿。這些人蠢,或許是身在局中?!毙烀鬏x感嘆道。
“你這個朋友是誰,倒有些見識?”
“算了,不重要?!毙烀鬏x搖頭而笑,“爹,我們什么時候出手?雖然有人背叛,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站在我們這邊,您閉門不見客,有很多人找到我這里,只要您發(fā)話,自有人響應(yīng)?!?p> “這才三天,時機(jī)還不到?!?p> “您在等什么時機(jī)?”
“我們在玩一場梭哈的游戲,但梭哈的規(guī)則并不是由我們制定。這里是租界,你是華人,就沒有梭哈的資格,你不能反抗。所以我們要等一個時機(jī),等到所有洋人都認(rèn)為即使我們是華人,也可以反抗掀桌子的時機(jī)?!?p> “可會有這個時機(jī)嗎?”
“會的,畢竟福森叔侄并不聰明?!?p> 就在此時,院內(nèi)忽然傳來一陣囂雜的聲音。
??舜蟛蕉鴣恚裉焖麤]有穿往日視為儀表的西裝,而是傳統(tǒng)的馬甲大褂,搭配了一枚純金懷表。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站滿院子的巡捕。
“??讼壬?,驟然登門,有失遠(yuǎn)迎?!?p> ??酥苯幼诹松嘲l(fā)上,這才抬起頭看向徐大壽,這個昔日敢對他咆哮的人。
“聽徐先生的意思,好像對我不是很歡迎?”不等徐大壽開口,??四砥鹨幻断笃?,“徐先生好興致,此時還有心情下棋,這是直接繳械投降了?”
“人力有時盡,人要學(xué)會認(rèn)輸,不是嗎?”
徐大壽的姿態(tài)擺得很低,他不認(rèn)為福克上門會有好事,那就不妨姿態(tài)低一點(diǎn),反正這也是他本來就準(zhǔn)備好的應(yīng)對。
福克低頭一笑,他既然上門,又怎么會這么輕易就放過徐大壽?
若有錯,認(rèn)就用,還要法律做什么?要權(quán)利做什么?
那枚象棋輕輕地滑落,掉在了??四_面上。
福克平靜地看向徐大壽,“徐先生,這是你的象棋吧?”
“是。”
“它把我砸傷了?!?p> 徐大壽頓時笑了,他見過很多場面,但今日他是真的長了見識。這是真的把他當(dāng)成一條狗??!
“??讼壬軅?,是我的責(zé)任,我愿意賠償,開個價吧?!?p> “你以為我是上門勒索?”福克仿佛受到了天大的誤會,頓時激動起來,“我是這樣的人嗎?”
徐大壽忍受著這拙劣的表演,心中卻在想著,也許今天過去,就到了出手的時機(jī)。
本以為這時機(jī)還要很久才能到來,但奈何福氏叔侄太蠢?
“十萬。”
“我聽說徐先生就是用十萬在梅格先生那里將徐公子保了下來,但,你兒子能和我比?”
“五十萬,夠嗎?”
“不不不。”??藫]動著手指,嘴角閃過一絲冷酷,“我的意思是你兒子就算命沒了,也比不上我受到一點(diǎn)驚嚇。所以,我要你兒子償命來彌補(bǔ)我剛才受的傷!亦或者,你跪地向我求饒!”
一旁的徐明輝非常冷靜,他沒有發(fā)怒,因為他明白??藬[明就是借機(jī)挑事,甚至真有殺人打算。
徐家明明有翻盤機(jī)會,若是因為控制不住情緒,給了??藱C(jī)會,導(dǎo)致滿盤皆輸,才是大虧。
所以徐明輝很平靜道,“福克先生,如果我們徐家有得罪的地方,我可以下跪向您道歉?!?p> “站著就是你的誠意?”
徐明輝直接下跪,叩首,“請??讼壬彙!?p> 福克哈哈一笑,起身直接踩在徐明輝腦袋上,嘴角閃過一絲譏諷,“徐大壽,先前我在你的辦公室需要仰視你,沒想到我和你差的只是一個你兒子腦袋的距離,現(xiàn)在你要仰視我。”
說到這里,福克又走下來用徐明輝的衣服蹭著自己的鞋,“你的誠意我感受到了,只可惜你是個小人物,小人物的道歉即使真誠也并沒有什么用。”
“??耍悴灰^分!我針對蘇家碼頭,本就是你指使!事情出了紕漏,你叔叔因我不愿意賄賂便設(shè)計免了我的職位,如今還要咄咄相逼,真當(dāng)我徐大壽是泥捏的?”
“比嗓門大嗎?嗓門大又有什么用?”
徐大壽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你本身無巡捕房官職,卻帶領(lǐng)這么多巡捕私闖府邸,你真以為有你叔叔做董事便可以無法無天?”
“不好意思,不是誰都像您兒子那么無法無天。”??颂统鰞蓮埞?,“一張是我為巡捕房特別顧問的任職信,一張是巡捕房下發(fā)的搜查令,巡捕房在你離職之后清查賬務(wù),發(fā)現(xiàn)丟失五十萬大洋經(jīng)費(fèi),我奉命前來搜查,可你卻打傷本官,公然拒捕!你可知罪?”
“我再說一遍,今天要么你兒子償命,要么你下跪道歉,不然我先治你拒捕之罪,再治你貪污之罪!”
徐大壽嘴角閃過一絲不屑,“我認(rèn)罪又如何,你敢拷我,將我關(guān)進(jìn)巡捕房嗎?”
“來人,拷上!”
??伺康叫齑髩鄱?,“本還想著在徐府稍微懲戒你一下,沒想到你這么上路,等到了巡捕房,我會讓你明白什么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
徐大壽沒有回應(yīng),只是看了徐明輝一眼,他相信,徐明輝會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