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頭李二柱家。
李二柱正垂頭喪氣的坐在自家的門口邊上,李黃氏半坐在炕上獨自垂淚,時不時的嘆氣或者哀嚎一聲。
“哭哭哭,哭什么哭!”
這哭聲讓李二柱倍感煩悶,再加上李黃氏不時發(fā)出那破鑼一樣的哀嚎,他愈加沒好氣。
“李二柱,你這個死憨子,如果不是你,家里現(xiàn)在至少還能有三兩銀子!”
李黃氏不甘示弱的吼道。
“唉!”
李二柱嘆了一口氣,只能不理會李黃氏。
他把身子又往外移了一下,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李黃氏,不再看她。
正在兩人斗氣之時,忽然屋外傳來一陣叫喊,“李大嫂,李大嫂在家嗎?”
“吱呀?!?p> 院子的門被人打開了。
來人是一個身材高瘦看似精明的婦人。
“李大嫂,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那婦人小跑著進(jìn)來,她的眉梢高高挑起,語氣興奮。
進(jìn)了院子。
那婦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門邊悶悶不樂的李二柱,不由得一愣,隨后她停下了腳步,從門口朝屋里看去,剛好可以看到李黃氏正坐在炕上抹眼淚。
敢情這兩口子又吵架了。
真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喲,你倆干嘛呢?”
那婦人一邊說著一邊將剛剛停下的腳步抬起,快步走到屋門口,然后越過李二柱往屋內(nèi)走去。
她進(jìn)到屋里,在李黃氏的旁邊坐下,神秘兮兮的說道:“李大嫂,聽說村里面的廖生地正在到處籌錢,還說要把欠別人的錢全部還清呢?!?p> 李黃氏一聽這話,馬上就不哭了,隨意的抹了兩把臉上的淚水,拉著那婦人的手驚喜的問道:“真的?確定沒有假?”
“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
那婦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這婦人是村子里面最熱衷于收集跟傳播小道消息的人,是村子里面的排得上號的八卦長舌婦。由于她本姓王,所以村子里的人偷偷的在背后叫她王長舌。
王長舌鄙夷的瞧了一眼李二柱。
這李二柱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事就總喜歡推給李黃氏,還沒有她家李大牛男人。
“李二柱,錢要回來了,你們兩個也別吵了?!蓖蹰L舌面露不屑道。
之前她有好幾次來找李黃氏說事,幾乎都碰上這兩人在吵架,原因無非就是這個錢沒要回來。
“先這樣吧,我先走了?!?p> 王長舌說完就匆匆忙忙的又小跑著出去了,她急著去散播消息。
李黃氏看著王長舌跑出去的背影,然后把視線收了回來,最后停留在了屋門口被陽光照亮的那塊地面上。
此時外面的太陽光似乎更強了,透過窗戶以及屋門口從外面照了進(jìn)來,使得屋子里比之前更亮了幾分,她的嘴角開始慢慢的往上翹。
“哈?!?p> 李黃氏突然笑了一聲。
這一刻,李黃氏的心終于是撥開云霧見太陽,多年來的郁結(jié)似乎一解而開,順帶著看向李二柱的時候也覺得他順眼了很多。
...
到了廖生地還錢的日子,他家院子里那是一個人聲鼎沸,人頭攢動,宛如喧鬧的集市一般。
肖亦寧此時也來了。
她尋到一個角落,站在那里開始看熱鬧。
看著這熱鬧喧囂的場景,她實在是有點佩服這廖生地。
欠了這么多人的錢不還,竟然還能全須全尾的做他的馬嶺村首富。
他這人簡直是太“出類拔萃”!
肖亦寧在人群中看到了李黃氏,她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這下子正在同旁邊的婦人說說笑笑。
沒多久,廖生地就故意掂著他那不算大的肚子背著雙手從正屋內(nèi)走了出來。
吵鬧的人群見了他頓時就安靜下來,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廖生地這廝竟然還揮手致意。
他那猥瑣的臉上露出似大義凜然般的表情,大聲說道:“承蒙各位鄉(xiāng)親的照顧,我廖某人說到做到,今日就把錢給你們!”
之前還在東張西望的肖亦寧聽到廖生地的“致辭”,便把視線轉(zhuǎn)移到了廖生地那邊,不禁啞然失笑。
都這時候了,這死矮子還不忘記裝模作樣,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等到廖生地一說完,人群就像水入油鍋般的沸騰開來,所有人都一窩蜂的往前擁,誰都想先拿到自己的錢。
“不要亂,待在原地。”
廖生地看著蜂擁而上的人群內(nèi)心感到有些發(fā)毛。
幸好他想得還挺周到,早就安排了幾個體格強壯的大漢來維持秩序。
那幾個大漢把沖到最前面的幾人給拽了出來,接著把人群分散開,最后他們在廖生地的前面站成一排,擋住了還想要繼續(xù)往前沖的人。
“接下來叫到誰的名字,誰就過來。一個一個的來,都有?!绷紊馗吆暗?。
這時人群才不再混亂,全都在老老實實的等待廖生地叫喊他們的名字。
廖生地讓家仆搬來一把太師椅,舒服的坐了下去。他的小老婆站在他旁邊,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停的朝著眾人翻著白眼。她手里捧著一個挺大的托盤,盤子上面放了很多的銀子,小老婆的身后還有一個不小的木箱子。
外面的這群債主一看這陣勢,眼睛都亮了,滿臉激動而又期待的等待著廖生地叫到他們的名字。
他們的錢應(yīng)該可以全數(shù)拿回來了。
“王富貴?!?p> 一個精壯的漢子走了過去。
“這是你的?!?p> 廖生地從托盤里拿了一些銀子給他。
“李二柱?!?p> “在,在?!?p> 李黃氏興奮得滿臉發(fā)光,忙不迭的跑到廖生地面前。
她接過廖生地手里遞過來的銀錢,六兩銀子。
這是她的那六兩銀子。
捧著銀子往回走時,她幾乎要喜極而泣,這太不容易了。
“劉老二?!?p> “誒,來~啦~”
肖亦寧循聲看過去,只見一個身形瘦削,仿佛病入膏肓一樣的男人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朝著廖生地走過去。
她記得那天廖生地就是因為寫錯與此人的欠款而被司空禮文削掉一截食指。
肖亦寧心想連這種人的錢也故意拖欠,那節(jié)手指這死矮子少得一點都不冤。
......
還錢大會已經(jīng)開了很久,看樣子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
肖亦寧跺跺酸麻的腳,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盯著這個還錢大會。
“趙勇?!?p> 那趙勇走到跟前一看,托盤上已經(jīng)沒有銀子了。
他狐疑地望著廖生地,廖生地示意他那小老婆去拿箱子里的東西。
小老婆把東西都拿了出來,是一堆珠釵首飾,廖生地拿起一對耳環(huán),“這對耳環(huán)價值一兩銀子?!?p> 趙勇沒有拿,“我要銀子。”
廖生地沒好氣道,“現(xiàn)在只有這個了,愛要不要?!?p> 那趙勇沒辦法,只能接過耳環(huán)走了。
“李小明。”
....
廖生地喊了一上午,他的喉嚨都干了。
“咳。”
他接過家仆手中的茶,喝了一口,瞪著這些曾經(jīng)的債主,怨氣滿腹。
“好了,現(xiàn)在大家各不相欠了?!?p> 說罷廖生地便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來,他的小老婆立刻扶著他回屋里去了。
肖亦寧看著這些興奮異常的債主,拿到錢之后還待在這里跟趕集一樣舍不得走,三三兩兩的閑話拉家常。
忍不住吐槽這些被欠錢的人拿到欠賬之人還的錢,當(dāng)真就像是撿到錢一樣開心。
肖亦寧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幾何時,她又何嘗不是這樣。
當(dāng)初有一個欠了好久怎么催他就是不還錢的人,她甚至都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結(jié)果突然有一天那人不知道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還是怎么樣,就把錢還了過來,這讓她足足高興了好幾天。
當(dāng)時她內(nèi)心的喜悅應(yīng)該跟這群人差不多。
“唉!”
肖亦寧看著這群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快樂的人,她的心中卻突然感到一陣悲哀。
如果當(dāng)初齊劉海不到處亂借錢給別人,她興許會過得開心一點。
畢竟司空禮文只是這里才有。
“算了,不想這些了。回不回得去都不知道,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是努力過好當(dāng)下。”
肖亦寧出于無奈只能這樣勉勵自己。
人群漸漸的散去,廖生地家的院子終于冷清了下來。
還錢大會的圓滿結(jié)束,讓肖亦寧松了一口氣。
唯一的遺憾就是廖生地此人沒有受到相應(yīng)的懲罰。
想到剛才的還錢大會,肖亦寧是越來越佩服這廖生地了。
他這哪像是還錢,倒像是賑濟多一些。
現(xiàn)在熱鬧看完了,其他人也走光了,她也該回去跟司空禮文報備了。
想到司空禮文,肖亦寧回去路上的步子邁得更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