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昏暗的走廊盡頭,一扇雕花的木門被輕輕推開。
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踏出。
筆挺的西裝,高挺的鼻梁。
皮鞋的主人是一個英俊的西方青年,金色的長發(fā)披肩,氣質(zhì)沉穩(wěn)卻配上了一身粉色的西裝。
沖擊感十足。
青年遠(yuǎn)遠(yuǎn)便望到了走廊另一端的年輕人,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離會議還有段時間。
他邁步順著走廊前行,走到年輕人身后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回來了?”
純正的英式口音。
陸祁回過頭,看清來人后點頭示意。
“岡薩雷斯議員?!?p> 青年笑了笑,掃了眼他手中的金屬手提箱,問道:“八岐?”
“對啊,上次任務(wù)出了問題,主任把我降級了?!标懫钣行o奈,“但逆具還是原來的等級,現(xiàn)在的我駕馭不了?!?p> “鹿主任還是太嚴(yán)厲了?!?p> 青年溫潤的笑。
“是啊!”
陸祁深有體會的點頭,隨后眼珠一轉(zhuǎn),“議員,要不您給我把等級鎖解了唄?”
他臉上瞬間就掛上討好的笑,看起來賤賤的。
聽著同步翻譯耳機里的話,沉思片刻,青年開口道:“確實,你這個狀態(tài)如果出任務(wù)很難辦。”
“對啊對?。 标懫钛劬γ肮?,“那您看……?”
青年伸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點了幾下之后看向陸祁,“好了?!?p> 還未待陸祁感知逆具,他開口道:“你那等級鎖雖然我權(quán)限夠,但實在不合適解?!?p> “所以我想了個折中的辦法?!?p> “折中?”陸祁有些疑惑。
“對啊!”青年露出抹壞笑,“我把你的逆具鎖到了跟你等級一樣的水平,這樣你就能用了?!?p> “……”
青年再次輕拍他的肩膀,“我還有會,先走一步?!?p> 說罷便步入大廳,呼嘯的海風(fēng)從大開的滑門吹進,行至滑門之后的天臺,青年張開雙手直面海風(fēng),金發(fā)被吹的飄揚。
然后便一躍而下。
這是三十四層。
陸祁喚出電子數(shù)據(jù)板,上面的[逆具]一欄赫然顯示[C]。
“……”
除了沉默陸祁再也沒有更合適的回應(yīng)了。
“岡薩雷斯一直這樣不靠譜,你找他幫忙就應(yīng)該有點心理準(zhǔn)備?!?p> 含笑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伴著嗆鼻的雪茄味,聲音聽著是個年邁的老人。
轉(zhuǎn)過身,只見一個穿著黑西裝的老人正抽著雪茄,眼角含笑。
“科倫博格議員?”
陸祁有幾分驚訝,這位可是很少出現(xiàn)在逆游院里的。
“有個重要的會,所有議員都要到場,我自然也不能不到?!崩先诵Φ?,“你那件事我也聽說了,不是你的錯。”
“那個東西確實可怕的很?!?p> 他吐出一圈圈的煙圈,神情難得的有些嚴(yán)肅,不過很快就轉(zhuǎn)為溫和的笑意。
“你的等級鎖和逆具鎖三個月之后會自己解開,你知道的,那個老頭的[逆游技]極限就是這個程度了?!?p> 老人說完便向青年離去的方向走去,在小小的天臺徑直躍下。
輕輕嘆息一聲,陸祁也跟著離開。
看來這三個月只能盡量茍一點了!
他踏出大門,站在滑門后的小天臺上,探出腦袋看了眼下方的風(fēng)景。
人影小如黑豆。
冷風(fēng)吹來,陸祁打了個寒顫,轉(zhuǎn)過身子上了天臺右側(cè)的電梯——他可沒那膽子也沒那水平從這么高的樓上跳下去。
————
宿舍樓里,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年輕人踩著人字拖,正對著樓道坐在高板凳上。
他的右手撓著雞窩似的頭發(fā),大褲衩上還有未干的污漬,襯衫正面用日語大印著四個字——
精忠報國。
此般景象惹得同層樓的學(xué)生紛紛側(cè)目。
突然,他半瞇的眼睛大大睜開,瞳孔的倒影依稀可見樓道里的人影。
一身黑色風(fēng)衣,手里還提著手提箱。
“陸祁,你T※終于回來了??!”
邋遢的年輕人從板凳上一彈而起,以流利的中文怒罵一聲之后飛撲向樓道。
仿若惡狗撲食。
“媽啊你干什么??。 标懫畋凰驳?,重重坐在地上。
“把逆具還給我?。?!”
他拽著陸祁的衣領(lǐng)怒吼,飛濺的唾沫星子滿天飛舞。
陸祁一腳蹬飛他,然后以迅雷之勢改為蹲姿,高舉手提箱以保狗命。
年輕人奪過箱子,呸了一聲之后轉(zhuǎn)身回到宿舍。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陸祁跟上他的步伐。
這人是他的舍友,來歷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是日本人。
跟印象中禮儀得體的大和民族不同,這個名叫山村中平的年輕人脾氣暴躁到了一種境界,從郵件里三個字母屏蔽兩個就可見其人之粗鄙。
“雖然是因為某些原因才會如此但也還是粗鄙!”陸祁在心中補充一句。
不過人倒是不錯,在陸祁降級之后一聲不吭的就把逆具限制改為了公用,嘴上一直罵罵咧咧的,但也沒直接鎖死,而是讓陸祁用它完成了任務(wù)。
“可惜長了一張嘴啊……”
陸祁嘀嘀咕咕的進了寢室。
宿舍里,兩張床左右放置,中間是一張寬大的鐵桌,上面還有未干的污漬,大概是可樂潑了,桌下是各式的飯盒和面桶。
山村中平靠在床上玩著筆記本,脖子上套著一個環(huán)形靠枕。
“鹿主任沒找你麻煩了?”他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問道。
甩了皮鞋的陸祁一跳而起,以平躺落地的姿勢到了床上。
“最近倒是沒有,不過應(yīng)該還是會繼續(xù)找我吧?!彼蜷_床上的筆記本,隨口道:“好像那次的藍(lán)光跟她什么人有關(guān)系。”
“應(yīng)該是以前的議會成員?!?p> 山村中平淡淡的開口,不罵人的時候他的聲音竟還有幾分磁性。
陸祁好奇地偏頭,“你怎么知道?”
“院志上顯示這一代議會的初始成員是八人,后來陸續(xù)加入了四個家族勢力,按理說議會人數(shù)應(yīng)該是十二人,但現(xiàn)在只有十一個?!?p> “說不準(zhǔn)有哪個議員出意外了呢?”陸祁問道。
山村中平翻了個白眼,“任務(wù)檔案里,議員參與的任務(wù)總共只有二十七次,而且都是狀態(tài)都是完成。
至于意外之類的,可能性很低,畢竟一個議員死亡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院志上記錄了多次,沒理由隱瞞。
半鬼的生命周期很長,議會交接都是集體交接,而且有年齡上限的要求,不可能在交接數(shù)十年之內(nèi)就死亡?!?p> 半鬼,指他們這樣介于人類和鬼物之間的群體。
“所以……鹿主任那么激動是因為……”陸祁壓低聲音,“那個消失的議員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是你說的?。「覜]什么關(guān)系。”
“艸※※的,后勤部的傻※就給我個這種東西,開個游戲都卡半天!”
山村中平?jīng)]有任何征兆地怒罵一聲。
陸祁瞥了他正在怒錘大腿的手一眼,開口道:“其實吧,我覺得你如果管住這張嘴的話,就算你要Andrea的主機他們都愿意給你。”
“我也得管得住??!”
山村中平再次白陸祁一眼。
確實,他的逆游技強橫至極,但副作用也極為明顯,那就是在情緒上的不受控,這是刻在骨子里了。
而且往往刻在骨子里的東西都是改不掉的。
“說起來……”
陸祁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才想起來我被降級之后用不了我自己的逆具,為什么可以用你的?開了公共鎖還能取消等級限制嗎?”
長長的嘆息一聲,山村中平開口道:“你忘了嗎,那次任務(wù)我是支援組的,你暈倒之后是我叫醒的你。鹿主任當(dāng)時問你你一問三不知的,她心情不好直接導(dǎo)致了我的躺槍?!?p> 他想想自己莫名奇妙被降級一個月就感覺悲從中來。
陸祁哦了一聲,這事他當(dāng)時迷迷糊糊的還真不知道。
心里少有的想請這位可憐室友吃頓飯。
等等,我怎么隱約記得當(dāng)時叫我的人一直在扇我的臉?好像還伴著狂笑?
模糊的記憶從腦海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