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塵四處尋找亂世侯的蹤跡,終于在紅楓城的一座山上找見了他。
紅楓城的秋楓山,是貴族王侯常游之地,這里不僅景色宜人,天地靈氣也是十分充沛的。
亂世侯孤坐于涼亭內(nèi),陪伴他的竟是一張五十弦的琴,以及一壺夏落塵不知道名字的酒。
酒香并不十分迷人,卻有著淡淡的清香,使人不知不覺陶醉其中。
琴音并不甚悅耳,卻有著無法抗拒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夏落塵雖然并不懂什么音樂,而且在音樂上面天賦奇差,但是夏落塵還是聽出了亂世侯心中的悲傷。
琴音悲涼孤寂,似離群之孤雁;似秋風之落葉;似離巢之雛鳥;似瀟瀟之暮色;似天意秋水涼;似曠天無葉井;似迷途之麋鹿;似寒江之孤舟一葉;似落葉紛飛中遠去的倩影;似入隊出雙之橋邊紅藥;似水面清圓之一荷;似潮水退去之擱淺游魚;似風雪埋沒之大地;似盛夏流光里的記憶;似再也回去不的年華,似萬水千山之密意,似紅楓落下時,她淺笑之際浮現(xiàn)的笑靨。
夏落塵不覺間已然淚拆兩行,悲傷濕透了領口。
琴音戛然而止,一曲似未完待續(xù)。
沉默的不止夏落塵和亂世侯,還有這片天地。
流云止、飛鳥靜、風凝固、心漏拍。
無形的力量,無窮的意境。
靜謐。
“你來了?”亂世侯開口,他的聲音和平時略有不同,似乎帶著一些壓抑和低沉。
隨著亂世侯開口,那股無形的力量一下子如潮水般消退,消失的無影無蹤。
“侯爺琴技當真了不起!”夏落塵平靜下了心境,鼓掌贊道。
“唉!”亂世侯喟然長嘆,良久都沒有說話。
亂世侯沒說話,夏落塵也沒有動,夏落塵知道,亂世侯還未從過去自拔,便靜靜地等候。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亂世侯終于開口。
“坐吧!”
“是?!毕穆鋲m依言,來到了亂世侯的對面坐下。
這若是在別人看來,這簡直就是以下犯上,而夏落塵卻全然不覺。在夏落塵看來,人人平等,就算亂世侯身份超然,貴為侯爺、三軍之統(tǒng)帥,也沒什么。
亂世侯見夏落塵竟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自己的對面,沒有一絲的不安和慌亂,心里對夏落塵的評價又高了一分。
“侯爺?shù)故呛苡醒排d嘛,不過我不得不提一些意見?!毕穆鋲m坐下后率先開口。
“哦?什么意見?”亂世侯微微一笑問道。
“侯爺,您的曲調(diào)實在是太過悲傷了,讓人聽了忍不住落淚心傷。憂郁是要有的,但是若一直沉浸在憂傷之中,對身體和心靈都是不好的?!毕穆鋲m道理講得頭頭是道。
“你說的不錯。可是……唉!”亂世侯欲言又止,最后話到嘴邊變成了深深地嘆息。
夏落塵開口:“侯爺,自我來到這里,您已經(jīng)嘆息了兩次了。您是不是有什么憂傷的事情?”
“本侯有什么可憂傷的,你想多了?!眮y世侯忽然咧嘴笑道。
“是嗎?”夏落塵并不反駁,只是微微一笑。
“你不相信?”亂世侯眉毛一挑。
“沒有的事情,你想多了!”夏落塵嘴上一點都不承認,但是臉上猶帶笑意,顯然寫著不相信。
“哼!”亂世侯哼了哼,什么都沒說。
“我知道侯爺在悲傷什么。”夏落塵摸了摸下巴說道。
“哦?你知道?”亂世侯倒有些詫異,問道。
“知道?!毕穆鋲m點點頭。
“說來聽聽?!眮y世侯把身子往后靠了靠。
“侯爺,若是我猜對了,不知侯爺可否答應我一件事?侯爺請放心,這件事對侯爺來講只不過一句話的事?!毕穆鋲m試探地問。
“你在和我打賭?”亂世侯眉毛再次挑了挑。
“不敢,只是想猜一猜,”夏落塵回答。
“好!本侯就和你玩一玩。說吧!”亂世侯答應道。
“每個人的悲傷,都是來自其他人?!毕穆鋲m說。
“嗯?!眮y世侯認同地點點頭。
是的,幾乎每個人心中的悲傷都是來自其他人,或親人、或好友、或所愛慕之人,或者自己的仇人。
“侯爺可是在回憶過去?”夏落塵問。
“不錯?!眮y世侯再次點點頭。
“侯爺回憶的過去必然有一個女子,而這一切的回憶,都是來自哪個女子,是也不是?”夏落塵問。
“你……”亂世侯臉上浮現(xiàn)出震驚的神色,同時還略帶著一些老臉發(fā)紅。
“你是如何得知的?”亂世侯已經(jīng)承認。
“嘿嘿……其實我從那晚赤沙山下就看出來侯爺心中有所牽掛,不然的話,也不會對暮齒國的那個粉衣女子說那些話了。”夏落塵解釋說。
“哦……哦!是的?!眮y世侯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
“你還真是聰明呢!”亂世侯對夏落塵說。
“不不不,侯爺切莫這樣說?!毕穆鋲m聞言,立即起身擺手。
“你這么怕做什么?”亂世侯看夏落塵緊張的樣子,不禁奇怪地問道。
“額……沒……沒什么!”夏落塵撓撓頭尷尬一笑。
其實夏落塵是忽然想到了電影中的情節(jié),當一個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忽然稱贊自己的手下很聰明的時候,一般也就是這人手下要被做掉的時候,所以夏落塵才會這么怕。但是當亂世侯問話的時候,夏落塵便明白亂世侯并沒有那個意思。
“你猜的不錯,我的確在思念一個人,一個逝去的人。”亂世侯臉上涌現(xiàn)心痛和追憶之色,又陷入了往日的回憶。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夏落塵望著亂世侯蕭索悲傷的神情,情不自禁地念了出來。
“你說什么?”亂世侯扭頭看向夏落塵,雖然夏落塵沒有說這里的語言,但是那種語氣,亂世侯還是可以感受到。
夏落塵便將這句詩詞的意思給解釋了一番。
“不錯!不錯??!情為何物?生死相許!”亂世侯眼眶微紅,一把捉起桌上酒,一飲而盡。
……
“說吧,你有什么請求?!眮y世侯問。
夏落塵見亂世侯問起了自己的目的,便將西子樓之事說了一番。
“小事一樁,本侯回去就讓他們把人放了?!眮y世侯滿口答應。
“多謝侯爺!”夏落塵起身抱拳道謝。
“來,陪本侯喝兩杯?!眮y世侯指著面前的空酒瓶子對夏落塵說。
夏落塵看了一眼空酒瓶子,心道:“侯爺莫不是醉了,怎么連酒都沒了也看不出?嘿嘿……既然沒酒了,就坐下和侯爺喝他個天昏地暗又何妨?”
但是,顯然夏落塵低估了亂世侯。
當夏落塵坐下的時候,他的面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七八個酒瓶,看的夏落塵目瞪口呆,抬眼看向亂世侯。亂世侯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目光。
“侯爺當真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夏落塵還能說什么呢?
于是,他們便喝到了夜幕降臨,酒盡人醉方休。
夜幕中,夏落塵和亂世侯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走下山區(qū)。兩人的模樣,就像是親密無間的兄弟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