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陛下,請留步(57)
“他何時登基???”楚月夕聲音細弱蚊吟,早已不復(fù)從前的清婉,聽著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婦一般沙啞。
安悅吸吸鼻子,努力的不讓楚月夕聽出她的哭腔,“公主,欽天監(jiān)說了,太子生辰那日是好日子,太子將在那日登基?!?p> “好?!闭f著楚月夕又閉上了眼睛,她已經(jīng)累到?jīng)]有力氣說話了。心里默默的算著,還有不到一月,便挺著吧。
轉(zhuǎn)眼便到了季凌樺登基的日子了,今天陽光明媚,既是新皇的生辰又是新皇登基的日子,自然是個極好的日子。
宮里一大早的便忙碌起來了,到處都是歡天喜地的味道,唯有攬月宮里透不進喜氣。
楚月夕今日醒的極早,她素日混沌的眼睛難得清明一次,看著豆青色的床帳,她有了一種預(yù)感,“安慶,給我梳洗一下,他今天可能要看見我?!?p> 安慶和安悅看到楚月夕恢復(fù)活力的樣子,心里咯噔一下,這難道是回光返照,這種想法不僅她們有,連日來伺候楚月夕的其他宮女也有這種想法。
安悅幾乎是一下子眼淚便掉了下來,寢殿里一時間充滿了凄哀。
楚月夕沒管她們,她沒有精力再去安慰她們了。
攬月宮里有一顆巨大的銀杏樹,此刻正在飄飄灑灑的落著金黃色像小扇子一樣的葉子。
楚月夕收拾的整整齊齊,被扶著走到了庭院里,她此時已經(jīng)羸弱的沒有力氣獨自走動了,一身丹紅色的衣裙似乎恢復(fù)了她的活力,雖然還是很瘦,但是總算是沒有那股子死氣了。
臉上涂著胭脂,嘴唇也是涂著紅紅的胭脂,看起來鮮艷無比。
她坐在銀杏樹下的白色石桌旁,離她不遠的地方放了一個火盆,那是她吩咐放在那里的。
手里緊緊的握著季凌樺送她的白兔玉佩,“安慶,去把我房間的那個兔子燈和那個兔子面具拿來?!?p> “是?!卑矐c拿出了那兩樣?xùn)|西。
曾經(jīng)白色的兔子燈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了,但依舊是活靈活現(xiàn)像一只真兔子似的。
“天黑,姑娘還是拿著燈走比較好。”耳邊又響起了那個溫潤的男聲,驚鴻一瞥,緣分天定。
手指一點點的劃過兔子燈上的竹骨,心上一嘆,將兔子燈扔進了火盆里,一同扔進去的還有那個兔子面具。
既我要走了便把你一起帶走吧。
將手上的紅豆手串取下來,一樣的扔進了火盆里。
被扔進火盆里的燈籠燃了起來,吞吐這火舌,張牙舞爪,火光印在楚月夕的臉上,明滅不定。
看著一點點被燒毀的燈籠,楚月夕覺得眼睛熱熱的,眼淚似乎要滑落出眼眶了,她抬了抬頭將淚意逼回。
看著高大的銀杏樹和滿樹的銀杏葉,楚月夕恍惚了,她從十二歲開始就在這里長大,如今走也在這里走。
看著這個熟悉的院落,楚月夕思緒萬千,再看看身體微微發(fā)抖,明顯在忍著哭泣的安悅,一向冷靜的安慶也是微微的紅了眼眶。
“安慶,我走了以后,你帶著安悅回祖母那里去吧?!彼缇蜑樗齻儍扇讼牒昧送寺?,“這事兒,我已經(jīng)和祖母說過了?!?p> 安悅?cè)滩蛔×耍瑴I水一下子便掉了下來,她跪在楚月夕的面前,拉住了楚月夕的裙角,“奴婢哪兒也不去,奴婢是公主的侍女,奴婢哪兒也不去。”
安慶的淚也默默的流了出來,抿著唇,滿臉的倔強。
“他登基了,王湘茹最差也會是個妃子,她那人小肚雞腸,心胸狹隘,安慶你曾經(jīng)傷過她,她定然是恨著你的。她得勢了,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她一定會報復(fù)。小人得志罷了。你們會太皇太后身邊,她便傷不了你們,太上皇也會護住你們的?!背孪ι焓州p柔的拉起安悅的身體,拿著手帕在安悅的臉上擦了擦,“姑娘家,還是少流些淚好?!?p> 說完這一段話,她似乎是累了,一直在連續(xù)不斷的喘著氣。
楚月夕看人的眼光很不錯,季凌樺的確是個好皇帝,王湘茹也的確是個狹隘的女人,她的確也恨著安慶,一語成讖,安慶的下場很不好。
說完,她像是累了一樣,靠在石桌上,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攬月宮打開著的宮門。
該說的遺言她早就和皇叔說過了,希望祖母不會太難過吧?,F(xiàn)在唯一想的,就只有見他了。
那個白兔玉佩在手里微微的發(fā)熱,晨光灑在她的身上,有些暖暖的。楚月夕臥病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太陽的溫暖,她勾起一抹笑,一如往昔那般溫婉干凈,娉婷少女,落葉紛飛。
幾片黃色的銀杏葉落在她的肩頭,黑發(fā)白膚紅衣黃葉十分相宜。
安慶早就派人去請季凌樺了,請他登基禮完了以后來看楚月夕。
她們一直在等著,等著季凌樺出現(xiàn)。
“安慶,請你替我問問他,我只是他的皇姐嗎?他可曾對我有過心動?!蓖蝗怀孪φf。
安悅已然是泣不成聲了,安慶搖搖頭,“公主,可以自己去問五皇子?!?p> “我不問他,答案對我而言已然是無用了。也來不及去問他了……”楚月夕的聲音漸漸的小了。
一陣秋風(fēng)過,落葉紛飛,迷了庭中人的眼,楚月夕腳邊的火盆已經(jīng)熄滅了,里面全是灰燼。
一直被她緊緊握在手里的玉佩也是‘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玉佩上有了裂痕,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玉佩的主人已經(jīng)沒了呼吸。
失去呼吸的楚月夕還和從前睡著了一樣,靜謐恬淡。
攬月宮里頓時哭聲大作,攬月宮的主人走了……
安悅一下子哭的昏厥過去了,安慶還在強行撐著,她讓人快點去請?zhí)匣屎托禄省?p> 此時的楚月夕在軀體里死去,靈魂也脫離了軀體。
靈魂狀態(tài)的她,輕盈靈動,少了軀體的累贅,恢復(fù)了從前的美麗。
她看著哭作一團的安慶,輕輕地走到了她的身邊,“傻瓜,人總是要死的啊?!?p> 伸手放在安慶的臉上,卻什么也沒有摸到。
她沒有停留,一種強烈的引力將她引出了攬月宮。
后來她見到了一個灰衣老者,老者告訴她,他是皇宮的地仙,讓她快些走出皇宮,在宮外有魂等著她,帶她去冥府。
楚月夕不是個拖拖拉拉的人,雖然遺憾未能再見季凌樺一眼,但也打算離開皇宮的。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第一時間離開,那她就舍不得走了。人死如燈滅,需得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