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石匠
下午沒有等到華景轉醒,路千就先一步回家了。
喝了一點點酒水得路千心情十分開心。連帶著風吹在身上都是舒服得,好像氣溫已經變成了最宜人得氣溫。
一路上哼著小曲回到了家。
晚上草草吃了兩口就就上床歇息了。
入夜,流淌的黑色充斥著房間。外面的月亮被云彩遮住了,黑色也就越發(fā)濃厚。到了最后,房間里的一點光亮都沒有了。
而此時,恍如隔世般的夢境再一次,再一次不遵守路千以為的定律占據了路千的腦海。
白色的霧在路千的腳底,頭頂,身后。裹住了整個身體,獨獨留下了一雙眼睛。心臟像是被拉扯著和誰人牽上了線。自己的意識被壓倒淡薄,從那根線另一頭傳來的心情完完整整的,像是原本就有的替代了路千的心情。腦海里還在思索。突然之間,身體已然騰空。旋轉,暈眩。
當路千再一次回歸到自己的意識之間,才驚覺,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這里,恍如隔世。
這里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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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早間鎮(zhèn)上的周家的下人來定制了墓碑。
周二小姐死的倉促,從未聽聞到一點征兆突然傳來噩耗,當然了,跟祝權沒有關系,也就談不上什么噩耗。
對祝權來說,僅僅是一筆生意,一筆酬勞維持一個月的生意。
祝權是周圍幾個村子間記憶最嫻熟的石匠,在雕墓碑之中。
雕牌坊的手藝祝權不會,也不打算會。石匠就算是鄉(xiāng)間各種工匠中地位最高的工種了,而這種在石匠中算是高端技藝的手藝人,雕刻牌坊的,就更為地位高了。說來嘲諷,地位高的活少反倒是日子不好過。祝權還想著娶妻生子,這就要攢些銀子,只想本本分分的多接點活兒。牌坊的地位到不在祝權的考慮之內。
不過,祝權打算學些砌鑿石橋的手藝,一方面看看能不能多接些活,另一方面砌鑿墓碑,怎么說來也不好聽。
砌鑿墓碑,與家家戶戶有關。各家各戶的很少會在此討價還價。這么些年來,倒也攢了不少銀子。
話又說遠了。扯回來。這周二小姐本有婚約,在這臨近結婚的日子里。夫婿卻突然病死,這緊接著就是周二小姐傳來死訊。
這年頭總將情誼看的重,這周二小姐也不知是看的真情自去那幽冥尋著亡夫,還是被這情誼二字逼得生命凋零。
祝權也想不通,也不愿細究。這事情,真要尋根,說不準就罵了祖宗。
幾日之后就要下葬,這下葬之前可要砌鑿好著墓碑,周家是大戶,銀兩不缺,來之時就將銀兩付了一半,那另外一半自然是得活兒完工之后現結。這還是祝權名聲在這鄉(xiāng)鄰之間有些保障,換了旁人定金卻只會付那三分之一。
晌午時分,祝權早早吃完飯,從石料間挑了一塊質地好的,打磨了一下午,到了夜間再來細細雕琢。
油燈昏昏暗暗的在狹小的空間里搖擺。好像隨時可滅,但等了幾時過去,在望過去,這燈火還在搖搖晃晃的卻就是不滅。
說來也怪,有些看著穩(wěn)定的燈火卻撐不了一會就滅了。
祝權當初起房的時候,單門的造了這么一小間房屋,來做這砌鑿之活,一是空間小這燈光不容易散,二是這房子一大看著孤零零的,冷颼颼的也不容易靜心。
手上細細的砌鑿著。
“汪...汪....”狗吠不止
不知為何,院子里的黃狗總在祝權干活的時候嚷嚷起來,祝權起身打開門呵斥了黃狗幾分。黃狗便低聲的嗚嗚兩聲安靜下來。
夜風起來了,這間房子多年來使用,導致門可有些老舊了,總有夜風從這門縫之間鉆進來。
細細地干活的祝權被夜風吹的打了寒顫,這手上卻紋絲不動,一條線紋都沒有亂。
外面打更的聲音不知道響了幾輪。上一次打更時也沒聽清具體時間,祝權被這么一打斷困意就沖了上來,碾碎了所有的活力。
困了,乏了。
明日再說吧。
祝權心里這么想的,將工具收好,石料也放在角落,鎖上了門,回到了旁邊的屋子,剛剛沾上了床,就睡了過去。
單調重復的砌鑿,或深或淺的使力氣,在這石料間落下一條條紋路,也落下了死者的生平。
一夜又一夜,每日間幾個時辰幾個時辰的在屋里砌鑿墓碑,心越發(fā)沉寂,像是一灘死水,如是這般,可能才是祝權手藝精湛的來源。
祝權從小便被送到石匠師傅身邊學習手藝。
這師傅不細講,對著祝權說“這手藝,我講的再多也沒有用,你仔細看,能學去幾分便算是你自己的幾分本事,平日里提點幾句,多了我不會再說”
這是當初進門時師傅學的第一句話,打哪往后,倒也真的不細說,只是偶爾說上一句“看仔細,要這樣?!倍嗔?,便不再多說。
看了多年,經過祝權手上的石料不知多少塊,總算成了點樣子。手上的繭子起來又被磨破,再起,到現在厚厚的一層倒也算得上是時間給的禮物。
想來砌鑿第一塊墓碑時,足足做了六十個時辰。到后面師傅去立碑之時,眼睛里泛著血絲的祝權就沒有跟去,在家里呼呼的睡了一天。從夜間睡到夜間。
后來,祝權便養(yǎng)成了夜間砌鑿的習慣。
夜間,鄉(xiāng)鎮(zhèn)上的聲音只剩下了幾處狗吠,到了最后,連狗都去睡覺了。祝權還在苦苦的鑿刻。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
師傅去世用的墓碑就是祝權砌鑿的。用的畢生所學,用的上好的石料,雖然師傅不讓他用這么好的石料,但是祝權調皮的想,用本事你就睜開眼說我啊,你既然說不了我了,那我用何等石料就跟你沒有關系了。
想起當初,師傅躺在床上駕鶴西游之時不見流淚,深夜之時砌鑿墓碑時不見流淚,這下葬立碑之時不見流淚。到了次日夜間坐在房間里,這孤單感便沖了上來想要惡狠狠的撕碎路權。它們成功了,那一夜,祝權的淚打濕了胸膛前的一片衣服。平日里一直和死亡打交道,只覺得死亡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到了死亡在自己身邊出現了的時候,才發(fā)現,那當真的是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