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山，青牛宮。
上任掌門希元子身居仙鶴宮，人們說話時就會用“仙鶴宮”指代方丈山掌門。
而這一任掌門趙希乾身居青牛宮，方丈山掌門的代號自然也就變成了“青牛宮”。
趙希乾此刻就在靜室之中盤坐著，面前幾案上是一本攤開的古書，書頁都已泛黃。
不同于上任掌門希元子外表其貌不揚，這位趙掌門豐神俊朗、氣度超卓，完全符合人們對“方丈山掌門”這種道門領袖人物的想象。
而他對面是個面相特異的道人。這道人外表看上去像中年人，生得圓顱圓臉、鼻隆頸粗、身量豐碩、目光威嚴。
這人正是方希簡，也就是方丈山傳功首座，方丈山弟子最為敬畏的長輩。
方希簡望著眼前這本打開的古書，道：“師兄，這本書沒有公開吧？”
趙希乾道：“沒有。就連衍心都沒看過，他當時直接從李衍真手里奪過來，沒打開過儲物袋就送回山了?！?p> 方希簡如釋重負，道：“那就好，這本書放入藏經(jīng)閣元嬰層，師兄覺得如何？”
趙希乾微笑道：“我也是這么想的?！?p> 各大宗門的藏經(jīng)閣都是分層的，一切涉及機密的書籍都會設置禁制保密。好在這種書也不算多。
李衍真在方丈山時，本來以為自己未來能晉升境界，去閱讀那些更高層次的書籍。沒想到后來出了變故，那些書再也看不到了，引以為憾。
方希簡把書合上，嘆道：“如果未來道門有變，你我都會被認為是道門罪人?！?p> 趙希乾笑道：“就算真的到了那天，罪人也輪不到你我，首先要定罪的還要數(shù)那幾位?！闭f著，他指了指剛剛合上的書。
方希簡站起身來，在靜室中走了兩圈，道：“師兄，你現(xiàn)在還會想進階合體的事情嗎？”
趙希乾沒想到師弟會問這個，怔了下，然后搖了搖頭：“不想了。東岳的紫煙真人、蓬萊山的莊懋成、還有……本門的希悅子師兄、希元子師兄，他們無論哪位都遠勝于我。你也看到了，他們都失敗了，我就不再想這種虛無縹緲之事了?！?p> 方希簡知道這是真話，又問道：“那……師兄，你現(xiàn)在還會想伐妖的事情嗎？”
趙希乾模糊地猜測到了師弟想問什么，反問道：“你覺得現(xiàn)在的道門，還能跟妖族抗衡嗎？”
方希簡苦笑道：“當然不能?！?p> 前年年初，莊懋成在北方斬殺潛蛟王，雖然大漲道門士氣，但也讓真正的有識者陷入擔憂：
北方九個四階大妖只來了三個，就逼得莊懋成這個“道門第一人”出手反擊。如果妖族攻勢更強一些呢？
甚至……如果那位向來和人類和睦相處的狐王，哪天性情變了呢？
趙希乾和方希簡都是元嬰修士，當然看得清這一點：道門安危，現(xiàn)在靠的已經(jīng)不是道門的實力，而是妖族的心情。
景玉祖師之后，人類已經(jīng)千年沒有過合體修士了。特別是紫煙真人的失敗，打擊了整個道門在探索合體方面的信心。
紫煙真人逝世前，被認為是最有希望解決這個難題的人。她經(jīng)歷過景玉祖師還在世的年代，她本人是自幼就備受關注的天之驕女。
但最后，紫煙真人也化為一抔黃土，倒在了這道大門之前，讓整個道門的信心受到不小的打擊。
不幸的是，已知的六階妖族就有三個。除了北方的萬歲狐王之外，還有東海仙龜、西域玄鳥。
幸運的是，這三位六階妖族都對和道門為敵沒有興趣。
狐王性格溫文有禮，專心北方的妖族事務。東海仙龜常年隱居，誰也見不到它，一百年才上岸一回。
西域玄鳥更是性子活潑愛玩，只要西岳按時給它送去禮物，它就從不找道門的麻煩。
可以說這一千年來，道門和人類是在這三只六階妖族的注視之下走鋼絲。只要沒有合體修士，道門終究是無法腳踏實地。
想到這里，方希簡難掩猶疑神色：“師兄，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如果書里說的都是真的，那合體還有希望。”
趙希乾堅定地搖頭：“師弟，如果書里說的是真的，那我們怎么辦呢？”
方希簡還是不肯輕易放棄：“可是……”
趙希乾一只手按著書封面，道：“方師弟，你現(xiàn)在有多少族人在山上？”
修真者的記性都很好，方希簡緩緩道：“加上今年剛上山的兩個孩子，共有三百三十七人?！?p> 趙希乾道：“我這邊也差不多，現(xiàn)在在山上的有三百六十六人。你再好好想想?！?p> 方希簡想了很久，最后臉上的猶疑之色徹底消失，道：“師兄，你是對的。從來就沒有什么爐鼎派，爐鼎派就是道門?！?p> 趙希乾見他終于想通，露出笑容，將書收入了儲物袋。
方希簡吐出一口郁氣，坐在那不再說什么了。
趙希乾卻好像了卻了一件心事，神態(tài)輕松地說道：“還有一件事。衍心前些天去南方，幫珠泉山的小姑娘報了父仇?！?p> 趙衍心是方丈山年輕弟子中的風云人物，方希簡也聽說過這事，道：“我聽說過，他們就快完婚了吧？”
趙希乾道：“還得等幾年……重點不是這個。他們?yōu)榱俗窔⒛切靶蓿宦纷返搅酥槿揭阅系臄囝^山?；貋碇螅苄母麕煾笀蟾嬲f，據(jù)他觀察，斷頭山可能存在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人類聚居處?！?p> 方希簡脫口說道：“這怎么可能？他找到了什么證據(jù)嗎？”
斷頭山已在道門領地之外，完全是妖族天下，如果那里有大量人類聚居，真稱得上是天下奇聞。
趙希乾道：“衍心打聽得知，斷頭山之前的主人是一只四階猙獸。但前年這只猙被殺死，不知道誰成為了斷頭山新主?！?p> 方希簡奇道：“這怎么能不知道？掌握道門相鄰地區(qū)的妖族情況，應該是最基本的吧？”
趙希乾道：“按理來說是這樣。但珠泉山那邊回報說，斷頭山新主長期隱匿不出，修為不明，無法探測?！?p> 方希簡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你覺得……是新的五階大妖？”
趙希乾道：“不管是不是，都應該讓珠泉山去調(diào)查一下。”